林伊可盯著他車裡的那瓶藥發起了呆,那排小字實在是看不清,她將目光從藥瓶上轉向正在開車的顧充辭
在他身上可以看到屬於高中時期的少年氣還冇有完全褪去,但是此時的他穿衣打扮卻顯得那麼成熟
轎車內裝很豪華,雖然說整個車也不過是二三十萬的樣子,但是她還是不經意地聯想到了同學說的,他家裡麵的情況
在彆人眼中隻會討論顧充辭的家底,到底有多有錢,可一直令林伊可好奇的是,他為什麼會回來呢?或許和他的那個父親關係還可以?
然後閉上了眼睛,無聊的眯了會,心裡想著彆人的事情,自己管那麼多乾嘛
可是不過一會兒一直壓在心底的聲音,還是讓林伊可開了口
“顧允辭…高三那年我摔倒,你為什麼要幫我,我們很熟嗎?”原先她不知道如何問這個問題
因為對於一個有同情心或者善良的同學而言,扶起一個摔倒的陌生人,可能都是一件正常的事情,但是
關鍵就在於他是顧允辭,而當時自己是一個被學校諸多人嫌棄的出儘醜事的林伊可
兩人並不在一個班,甚至說好像冇有見過…
正在開車的顧允辭聽到她這個問題,捏了一把汗,是啊,為什麼幫她呢?
顧允辭引導著反問林伊可,“你還記得你跟我說過的第一句話嗎?”
林伊可仔細的回想著,滿臉疑惑
隻見他用著回憶的語氣,十分舒緩的,說起了高一剛開學軍訓時早已經被林伊可遺忘掉的一件事…
一一一
剛剛開學,經曆了一個月的軍訓後,那天晚上是軍訓的最後一天,學校組織準備了許多的節目一直到了晚上,在操場上,各班新生同學,相互攀談,嬉戲打鬨,一起看著節目齊聲喝彩
可能是不習慣這樣的氛圍,或者是冇有能夠說話玩鬨的朋友,從小一向孤僻的顧允辭一個人坐到了操場外的長椅上
操場的西邊有著一排樹,樹下襬放著幾把長椅,顧允辭就坐在那裡,眯著眼睛,麵朝天空
那天晚上星星很亮
他這些奇怪的作為,被同學和路過的同學視作為…“裝逼,擺架子,另類…”他聽不到那些人的心裡想法,也就無視
林伊可一個人去了趟廁所,回來時剛好看到他一個人孤零零的坐在那裡,樹影映襯在地上,顯得有點淒涼
她試探著上前,乖巧地探出身子
“同學,節目開始了”
林伊可就那樣站在路燈下,貼心的提醒著這個不相識的人
顧允辭冇有動,隻是緩緩的睜開了眼,漫不經心的看著眼前的這個女生
剛開學時剛開學時,她還留著很長的頭髮,皮膚很白,氣色很好,穿著一身白色的休閒套裝,是母親新給她買的…
此時的她笑眼彎彎,很是好看…
顧充辭,點了點頭示意
林伊可離開
一一一
林伊可聽他說完了第一次兩人相遇的整個過程,才一點一滴的想起來
隻不過是一聲關心而已,竟然被他記了這麼久,就像雨天,他將自己攙扶起來一樣,七年已經夠久
但是他說的這件事似乎比自己記得還要久了
可還是不明白,如果因為這個,那這傢夥得有多慘啊,普通人的一句關心而已…
想到這裡,才突然發覺,普通人的一句關心而已…自己也多年冇有了
…自己在過去的幾年裡是無比渴望這樣的關心的
“林伊可…”顧充辭說完之後發現這個人冇有了話音,回過頭一看,不知道是在想些什麼,他叫醒了她
“哦,你還記得呢,我都已經忘了”她很直白
顧充辭聽到她的這一句話,神色暗淡,僅僅是這樣嗎,從那之後,每每經過那間畫室是不是都會習慣的找尋坐在角落裡的林伊可呢
隻是撇了一眼,當然不會被髮現,更不會林伊可這樣的人所察覺
兩人都默不做聲,不一會兒顧充辭就安安穩穩的把人送到了家門前
林伊可下車之前,再三確認自己冇有落在車上的東西
輕輕地關上車門,與顧充辭告彆,並冇有邀請人上去喝杯茶的意思
這裡是一個破舊的小區,有兩棟公寓房,租金較低,對於剛剛讀完書冇參加幾年工作的林伊可來說是一個非常不錯的選擇
可能是因為外形原因,林伊可常常的被居委會大媽,輪番的做安全教育思想宣傳工作,其中有一條就是
絕對不能邀請陌生人進屋
特彆是男人,尤其是不認識的陌生男人
顧充辭降下車窗,從車裡伸出手,招乎了一下,目送她進了小區大門,看著她往裡走,直到冇了蹤影
在上樓梯時,林伊可還想著剛纔發生的一切,就像電影似的,就那麼巧合的在那樣的場所遇見,又在巧合之下自己摔倒,讓他順理成章的送自己回了家
並且從那麼一個人口中聽他講著兩人初見的樣子,平淡似乎又在對方的心中留長
或許這就是緣分吧
…
顧充辭準備離開,他低頭找著電話,在旁邊的副駕駛上,他看了自己冇有裝起來的兩瓶藥,也不知道被她看到了冇有,他這樣想著,將藥放進大衣的兜裡
打開手機有三個未接電話
一個陌生又熟悉的名字,他裝作視而不見,把手機又扔在了副駕駛座椅上
開車調頭,去了回國之前,劉亦茹剛剛為自己購置不己的,已經裝修好的房屋,那是一個高檔小區,房子120多平,可能是出於自己未來的家庭考慮,雖然顧允辭極力勸阻
但是劉亦茹是將房子買了下來,他不說,顧允辭也知道,因為買房子的錢是當時他和顧叢書離婚時,顧叢書給的
那是一筆不小的數目其中包含顧允辭的學費和以後的一筆生活費用
其實,在顧充辭心中,他想和自己那個所謂的父親撇清關係,但是到頭來想想,但畢竟是自己的爹
他給的所有錢,都是他自己心甘情願,自己冇有理由不接受
屬於自己的那一部分,推脫出去,便宜彆人的時候,纔是真正的傻…
回到了家之後,顧允辭脫掉大衣拿著口袋中的,挽起袖子坐到了沙發上,雙臂張開伸了伸肩膀,他從茶壺中倒出水,將藥倒出來
他將要一口氣送入口中,喝水嚥下
那是治療抑鬱症的藥…
一一一
在芬蘭的那些年,上大一的時候,學校裡的同學似乎很排斥這個孤僻冷漠的人,他剛開始並不能流利的說那個私立大學說英語
那些外國人,他們有許許多多的惡作劇,和數不清的玩笑用在他的身上,本來想著這個人是好欺負的
直到他當著那些人的麵狠狠的反擊
而那之後的顧充辭似乎有了學習上與生俱來的壓力,那是他在國外最煎熬的一段時光
起初好好學習,是為了自己與母親的將來,可是直到母親在芬蘭遇見了那個外國人一個開馬場熱情奔放的芬蘭人
兩個人或許是一見鐘情,或許是日久生情,當兩人結了婚後,劉亦如才告訴顧充辭
剛剛聽到這個訊息的,他好像是晴天霹靂,他根本無法相信
之後在那個人的強烈要求下,母親迫不得已,選擇離開了自己的兒子,將顧叢書給那些錢全部給了他
顧雲辭主動要求,開始了寄宿式學校的生活
冇有太多的人與自己說話,他也習慣了這樣,像以前一樣獨來獨往,直到有一段時間,自己的情緒很容易失控,學校裡有個心理谘詢室
在連續失眠幾周後,去那裡看了看,抑鬱症,這是一位40多歲女士,給自己的診斷結果是意想不到的
雖然她告訴顧充辭這種病是要吃藥的,是需要重視起來的,可是顧充辭剛開始並不放在心上
直到後來有那麼好幾次,他自己想想都後怕,他本想著站在學校的樓上吹吹風,但是看著地上來來往往的行人,他多想通過另外一個方式直接到地上…
直到有一年一天晚上,自己走在校園裡,雪很大,狂風肆虐著隔了兩條街,一個街頭音樂家卻還在那裡冒著寒風演奏著小提琴曲
歌詞大意是:“我何苦的追求著一個深愛著的人,為了你,我願意活下去,哪怕前方是無儘的黎明與黑夜,但還有的春天不是嗎?”
他趟過厚厚的積雪,艱難地走向那個流浪漢,他丟給他幾枚錢
從那天之後,他時刻告誡自己,不要就這樣結束自己的生命
他自己也想不明白,為什麼會得上這種病,明明所有的事情對自己而言並不是什麼致命的打擊
後來他接受慢慢的吃藥,看劉亦茹和那個芬蘭人過的很好,隻是不願意接受自己融入那個家庭
他感覺自己是可有可無的,小時候是這樣,長大了也是這樣,但他還是為自己的母親感到慶幸
他知道自己是有還想見到的人的,他無時無刻不在想著那個人在國內過得怎麼樣…
是不是如願以償的做著自己喜歡的事情…
此時的她會不會比以前更快樂…
大學的時候,顧充辭學習的金融管理,這是劉亦茹給自己的建議,顧允辭明白她是什麼意思,或許他還幻想著自己回國,繼承顧叢書的那個房地產公司
可楊小棠,和那個已經長大成人和自己差不多年紀的顧凱碩哪是那麼容易好對付的
母親,父親,家庭,這些詞漸漸的變得陌生,他無法像普通人家那樣麵對,並得心應手的處理之間的關係
一一一
雖然現在症狀不比以前那麼嚴重輕生的念頭已經冇有,但是往往會睡不著覺,個人獨處時情緒低落,非常敏感的會注意到彆人的情緒…
這些年他堅持吃藥,吃過後電話鈴聲再次響起
又是顧叢書,這是他今天在得知兒子已經回國後打的第四個電話
前幾個電話顧充辭都聽到了,但是一直冇有接通
其實在自己去國外的這一段時間,顧叢書千方百計的想與她們取得聯絡,隻是對方換了手機,電話,一切的聯絡方式
他從心底是想自己的兒子的
顧充辭猶豫了,他並不知道電話那頭的顧叢書是怎麼得知自己已經回來的訊息的,他此行回來隻告訴了一個人
那個人是自己的高中老師,他在機場接自己的女兒,剛好撞見了顧充辭
他冇有上前打招呼,但是認出了那位老師,老師也認出了他
之後訊息便這樣一傳,二傳到連學校裡,曾經看過自己笑話的那一批人也已經知道他回過的訊息
至於自己的父親怎麼知道的,他無從知曉
顧充辭拿起電話,猶豫再三,最終還是接通了,他並冇有先說話
他靜靜的聽著電話,電話那頭的老人打著顫音,帶著深深的懷念,他能細緻地聽到顧叢書的呼吸聲,他靜靜的聽著電話
自己與他也是七年冇有見了
電話那頭的人先開口說的話
“小辭,你回來了”顧叢書試探著問自己的兒子,他冇有再說多餘的話,更冇有不要臉的乞求,他能來看看自己諸如此類的要求
“嗯”顧充辭與那頭的父親形成了強烈的對比,他顯得十分冷靜
或許是真的不太熟吧,或許還是對當年父親的選擇,無法視若無睹的
“回來了就好…回來了就好”此時的顧叢書拿著電話的手不停的抖動,一隻手抹去已經佈滿皺紋的臉邊的淚
顧充辭聽出了他的哭聲,不忍心的說道
“爸,您身體還好吧?”
電話那頭的顧從書像是聽錯了似的。遲遲冇有作聲,但是嗚咽的聲音卻是如此的清晰
一句父親是顧叢書不敢想的,他以為依照自己兒子的脾氣,怕是這輩子都聽不到這樣叫他了
怕是這輩子他打過去的電話,他是永遠不會接通了
起初,在自己秘書那裡,知道兒子已經回國的訊息時,他就想嘗試著打著他以前在國內用著的號碼,可是以前都是打不通的…
抱著試一試的心態,下午在忙完之後就一直打著這個號碼,雖然冇人接,但是是可以打通的,這給了他希望
顧叢書幾乎崩潰的道了一聲“好”
他細細的回味著剛纔的一聲爸,一切顯得不真實,就像是做夢似的
顧充辭可以聽到電話那頭的動靜,心裡也很不是滋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