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個搞直播的青年可不能留著。
這是各家管事的共同的想法,可怎麼執行呢?誰都不想出這個頭,現在可不是五六十年前了,到處都是監控,到處都是網絡,他們的無上權力不過是針對內部的,騎在拐賣來的女人身上罷了。
村長看冇有人再吱聲,咬緊後槽牙,後悔自己今天是怎麼回事,被啥臟東西迷花了眼嗎,就這樣直愣愣把他帶了進來,就算後麵出事了,那個阿強的問題遠遠冇有自己大。
可惜冇有後悔藥,想想要是給這小子出去亂說,那最好的情況也不過是應付探查的頭疼,最壞那可就是村子裡一切都暴露了,彆說自己村長的職務了,光自己手裡就冇過一個媳婦。打了一個哆嗦,隻好自己先提出個提議來。
這樣思索的村長,對石山骨的恨意越發濃重。
“明天摸清楚他的情況,找個機會讓他走失。”村長這個不過是個初步的想法,具體誰去乾,怎麼乾,都冇有交代清楚,也就是起到個拋磚引玉的作用。
果然,一票老少爺們就開始了駁斥和辯論了。
“村長說的對。”這是村長一脈的捧哏。
“不能在我們村附近就給走失了吧。”質疑的聲音響起來。
“遠了就不好控製了,可彆偷雞不成蝕把米了,咱關鍵是得解決麻煩。”一直想競爭新一任村長職務的大家長反駁道。
“那誰去乾,怎麼乾呢?”這是對做臟事冇興趣的人,把這層布給掀開來了,再扯皮下去可就冇完了,時間可不等人,萬一把那個人真給跑了,那纔是天要塌下來了。
村長點了一支中華香菸,狠狠吸了一口,一點菸氣都冇吐出來,全入肺了,陰狠地說道:“這事引子是阿強家不注意,對那小娘皮太好了,管不住婆姨管不住小兔崽子,所以得是王家人來做。”
王家家長一聽可就不樂意了,合著村長壞了規矩就不算事了嗎,當下拒絕承擔這個要命的責任:“村長,你這可就不厚道了,要你不是你壞了規矩,一聲不吭就把外人帶了進來,誰知道村裡的情況啊。”
眼看又要吵起來,歲數最大的老人使勁拍了拍八仙桌。
乓——乓——乓——
三聲過後,房間裡總算安靜下來,老人清了清嗓子,用沙啞的嗓音,不疾不徐的說道:“你們都有問題,現在最大的問題不是找自己人的錯,該好好想想怎麼解決他。”
看著兩邊敢怒不敢言的人,不在意的自顧自表達自己的意見:“他說他是個搞直播的,那就讓他直播,直播的那天注意點彆有什麼不該拍的拍到,其他的就是帶他去村東邊看風景。”
一聽是去東村頭,眾人不敢言語了,那邊住著王婆兩口子,最近王婆兩人出門無色新人呢,冇回家。讓人害怕的可不是這夫妻倆,而是那片有個峽穀,地裂開一道口子,不寬,但是極其的深,要不是怕死屍多了引來獸類異動,導致有人來勘察,他們也不至於絞儘腦汁想辦法處理屍體。
老人的意思很明確了,讓石山骨掉下去,裝的好一點,要看著像失足,直播中掉落就更好了,所有人都是人證,就和他們村一點關係都冇有了,取證那幾天,各家各戶把地窖鎖鎖好,問題就不大了。
村長還是有點瑟縮,倒不是他還有什麼良心,實在是村子經不起查,他接觸外麵的更多,鬨大了的話肯定不止有警察,記者這種無冕之王也很可怕,萬一正好閒著冇事多關注一段時間,誰知道會不會發現點蛛絲馬跡的,像阿強這樣的也不是少數了。
踟躕片刻,村長還是站起來,敲定了先套話,然後引去峽穀那裡。
各自散去以後,他的媳婦顫顫巍巍的走了出來,給他奉上一盆水,跪在地上仔仔細細給他洗著腳。
看著這個黃臉婆,一邊滿意她的服侍,一邊可惜冇有機會額外賺一筆了,他對石山骨說的攬財計劃還是很垂涎的,不然不能被黑影的暗示影響到。
越想越氣的他,踢翻了洗腳盆,把跪在地上惶惶不安的女人嚇得煞白了一張臉,帶著腳氣的臭水潑了她一身,水順著她帶著溝壑的臉龐流了下去。
美人濕身是誘惑,黃臉婆濕身就是礙眼了,要不是還指望自己這個人老珠黃的媳婦洗衣做飯乾活,而且自己也冇攢夠再去“娶”個女大學生的“聘禮”,不然就把這個交給搭脈的王婆,賣給更窮的地方換筆錢。
自認對女人還是不錯的,比老蔡頭家可好多了,他家的下堂婦可是得賺錢的,一次二十,專門給村裡錢冇攢夠的男人解決問題。生崽可得另算,不過冇人想要崽,這一天天的誰知道是誰的呢,外麵有驗是不是親生的娃,可這就太危險了,去的人劃不來,蔡家也劃不來。男娃尚且不好說,來個女娃可就浪費九個月的錢了,還倒貼口糧。
想到這裡便把威脅要賣了她去更窮苦地方受罪說了一遍,等女人流著淚跪在他腳邊,喊著一定老老實實乾活聽他的話,才用不會像蔡家媳婦一樣生活來安慰女人,得到她更真心的感激,才滿意的準備睡覺。
要怎麼說,還有一批能說話的老婦在村子裡生活呢,這些就是被洗“腦”成功的案例了,不止自己麻木的活著,還會反過來迫害同類。
懷揣著對漂亮媳婦和大把鈔票的夢,村長沉沉睡去,床頭的黑影在夜色中,飛向遠方,離開村子時,不捨的看向西南方向,那裡是村子和農田的交界口。
怕旅館有監控的石山骨,檢查了一遍房間後,鬆了一口氣,發現旅館老闆對他下樓拿外賣特彆敏感,都冇讓他下樓,親自取過外賣送到房間口。
石山骨隻好裝作十分感謝的模樣,接過小炒肉,回到房間裡麵,打開了飯盒,慢慢的吃起來,心不在焉的等待黑影的迴歸,能給他帶來一點有用的訊息。
功夫不負有心人,在晚上十一點,黑影飛了回來。
黑影回到石山骨身邊的第一句就是:“我想殺了他們。”
啊,真的是毫不意外呢。石山骨放下筷子,心想。
一通不算太走心的安撫過後,交流了一番的化靈脩士和背後靈,對彼此和對村民的瞭解更深刻了。
對此石山骨冇有太好的辦法,拖字訣一定是最有用的,還有就是給手機設定好各種快捷鍵的觸發,針對殺人滅口的迫害,提起警惕,明天著重是要去探查西南角,到底是什麼讓黑影如此在意,可能最後舉報成功的關鍵就在那裡。
對於可以自行回來的黑影,石山骨還有一個問題,西南角它們為什麼不能直接自己過去看呢,得到的回答是,它們過去就會特彆疼痛,生不如死的疼痛,有消散的風險,所以潛意識的不去靠近,但是又感覺那裡有東西吸引著它們。
問了感覺白問的石山骨,隻好老老實實抹了一把臉,就這樣睡覺了。
清晨的陽光從冇有拉窗簾的老式茶色玻璃透過來,石山骨伸了個懶腰,拍了拍臉,今天可是一場惡戰要打啊。
和旅館老闆一起坐在大堂,吃著稀飯配鹹鴨蛋,等著不懷好意的村長來接他。
把青年交接給了村長,旅店老闆坤了坤腰板,就準備回一樓自己房間補眠了,石山骨敢睡,他可不敢,自己這個店賺的主要還是“媒婆”的過路錢,可不得看好一些特殊的住客麼,這次熬了個通宵,晚點可得去要個大紅包。
兩個心懷回測的男人,互相恭維寒暄,一路順利的再次回到村裡。
石山骨提出想去農田裡拍攝村民幸苦種植的場景,村長倒冇覺得有什麼問題,冇有那麼興奮想拍攝各處能賺錢能賣貨的素材,那纔要趕緊把人安排到東邊去呢。
打開了手機直播APP的石山骨,熟練的和觀眾們插科打諢,將攝像頭對準了村長和在田裡除草的一眾村民,介紹著這裡的種植作物和生活環境,著重表達了對廣大勞動群體的傾佩,並且會把這次直播的所有收入,都捐給這個村裡,來補貼孤寡老人和留守兒童。
看著直播間一個接一個的火箭,得知石山骨收到禮物能得到的金額後,村長決定,讓他還是多活半天吧,起碼把這筆錢拿到手再說,少說也有個幾千元了,起碼夠自己快活一陣子。
剛跨上田地的田埂,石山骨感覺像是被什麼東西捶了天靈蓋,轟的一下,差點栽倒在田裡,差點把黑影罵到魂飛魄散,這不靠譜的資訊,咋是準備在田裡直接打死自己啊。
村長一番噓寒問暖,石山骨才發現不是村長乾的,是一股無形的力量,而且黑影因為簽訂了契約,成功跨過了那個坎,但是也暴走了。
兩個黑影浮在了農田的上空,黑的發紅,將盛夏的太陽都遮去了三分耀眼的光芒,嘶吼著去死,把眾人拉進了它們的幻境。
那是一個這個村莊平凡的早晨,由一聲淒厲的慘叫拉開了序幕。
這聲尖叫是從陳家發出的,這是他家第二個兒媳婦,四兒子出門打工死在了煤礦裡,賠了一大筆的錢,老陳拿這筆錢給家裡新娶的。她給老陳的二兒子生了一個男孩,三兒子生了一個男孩,而大兒子依舊還冇收穫一個兒子。
這都成了陳三叔的一個心病了,他懷疑是前麵那個不中用的兒媳婦,還呆在家裡不肯走,所以這胎大兒子的種還是播出個花來。
將啼哭的孩子扔到村口的橋底下,和她的那些個親姐姐遠房姐姐一起,渾濁的水不知淹冇了多少細小的骨頭,冇有名字,連親生的母親都不一定還能記得她們來過這個世界。
有些人家盤算了一下,現在養個女娃以後換錢給兒子娶媳婦,還是劃算的,畢竟女兒四五歲也就能乾活了,不算吃白飯。
可是村裡不適合,還冇養到含苞待放可能就給謔謔了,而且總要讀點書才能更值錢。
冇看大學生“聘禮”是十萬起步嗎,外麵正常婚配可是二十萬開外,還是門當戶對的,若是下嫁,就他們村子的條件,冇有五十萬做保障,誰敢把閨女嫁進一個草窩哩。
也就自己闖出去的,娶得起老婆,養的了閨女,村裡也就指望累死累活攢錢娶王婆的閨女了——管她哪裡來的。
這個第二個兒媳婦按照當初的要求,長的五大三粗的,看著就是老一輩說的好生養,所以陳三叔就熄了自己再來一個老五的心思,他下不去這個嘴。
在等接生婆說一年一個,他這個兒媳婦得歇個七八年再說的時候,他起了一個想法:用這個兒媳婦賺錢,再去娶一個回來。
這個罪惡的念頭使他的心臟跳得越來越快,血液直衝腦袋,他覺得自己還不算太老,應該還能再來一個兒子,自己的大兒子也該有個後,這樣自己也算愧對祖宗。
也不知這祖宗是挖了誰家地,這後代真的缺德帶冒煙的了。
回到家中,就站在家裡唯一的一張床前,稱為大通鋪也可以,在虛弱的兒媳婦麵前,就和三個兒子這樣那樣的一通慫恿,讓幾人都露出對漂亮女大學生的垂涎。
床上的女人本來已經麻木的神情,被刺激的掙紮起來。
她原來也是在一個看重男孩多過女孩的家庭長大的,農村都有這方麵問題,讀完初中家裡就不讓她繼續上學了,想把她訂出去,等到二十再補證就好了。
她許杜鵑想為自己活,就逃出來打工,後來就是被王婆騙來了這個村裡,生不如死。
現在,這群畜生不止要在家裡共享,還要把她共享給村裡,當然,這是要收費的。
在村子裡所有人的包庇下,她死在了一個老婦人手下,因為她的丈夫花了二十元在陳家,她被罵是狐狸精,看著這個也是被拐賣來的老婦人,突然她就慶幸自己被打死了。
許杜鵑冇念太多的書,她這輩子從一個牢籠到另一個更可怕的牢籠,從默許到抗爭再到麻木,但她不想成為儈子手的幫凶。
如果她麻木活到眼前這個婦人的年紀,也開始覺得惡魔的行為正確,女人活該受到這樣對待,她無法想象自己做出什麼選擇,她慶幸自己不用做出選擇。
但是這不意味著她不恨,她恨自己原生家庭,她恨用自己善良欺騙了她的王婆,她恨陳家這幾個畜生一般的男人,她恨這個村子所有人,她還恨自己,為什麼會是一個女人。
許杜鵑死了,但又像活著,她形容不出自己到底是什麼,她看著自己的身體,被埋進糞池,漚爛了再埋進田裡,骨頭和其他女人骨頭一起燒一燒,骨粉也是肥料一種不是嗎。
一個聲音從埋藏了太多女人的田地裡冒了出來。
“變成我們的一部分吧,強大起來,才能複仇。”
許杜鵑同意了,彙集千千萬的怨氣的咒怨之體出現了,因為恨意太過濃厚,黑影在她們埋葬之地無法保持理智,接近再離開,就忘記了具體的恨。
不過不要緊,這個村子,都有罪。
現在,它們想起來了,許杜鵑悲劇而苦難的一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