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二青春 第3章

也可能是遺傳了朱勇年輕時候的“俠客”基因，以至於杜國在母親被外婆毆打的時候，敢於上前推搡外婆。當杜國上小學五年級的時候已然成為家裡最有文化的人了。朱勇隻讀到小學四年級，杜靜目不識丁。父輩年代因為家裡窮讀不起書，所以朱勇和杜靜便將自己的遺憾讓兩個兒子來彌補，對他們兩個非常嚴厲。

朱華覺得外婆不光欺負他們厲害，欺負外公也很厲害。外公是個慈祥的老人，對待幾個外孫冇有因為誰家窮誰家富而特彆對待。杜靜經常教育朱華和杜國，家裡來客人了不能摳摳搜搜的，要懂得分享，這是你們外公從小教育我們的。

外婆和外公打架的時候也很驚天動地。朱華和杜國在屋裡往後院望著，外公行動不便坐在凳子上手拿鞋底防禦，外婆依舊生猛，手拿火鉗進攻。兩個孩子偷偷望著也不敢去後院。母親回來會立刻跑到後院製止戰鬥，還經常要被誤傷。

幼年的朱華覺得外婆是世界上最壞的角色，以至於學校教唱《外婆的澎湖灣》這首歌的時候，朱華會覺得很詫異。天底下真的有那麼好的外婆嗎？好像童話裡小紅帽的外婆也不錯，反正跟咱沒關係。

外公去世的那個早上，朱華睡的正香被外婆給叫醒，外婆說你外公一大早不行了你爸開車和你媽送他去醫院了，你趕緊打個電話問問什麼情況了。

朱華撥通了電話，外婆拿著聽筒：“什麼？人冇有啦？”說完外婆將聽筒一扔，做了一個跳躍拍腿的動作哀嚎痛哭。朱華看著那哭是雷聲大冇有雨點，幼小的他不能想象整天跟外婆打架的外公去世了，外婆會很傷心。真的會傷心嗎？

外公走了以後，姨娘們商量讓外婆想在哪裡住就在哪裡住，幾個人女兒家輪換著住也行。外婆還是想留在小鎮與三女兒杜靜住，因為打牌方便，去了其他幾個女兒家，冇有認識的人。

從那以後，外婆也想讓在外麵打工的兒子回來，整日和女兒們嘮叨自己冇有家，今天住你家，明天住她家。女兒們都說，你要家乾嘛？你的兒子我們的哥哥又不是好生過日子的人，你住我們家，我們輪流伺候你老人家，誰能有你享福？

外婆的確是享福的，五個女兒都給錢都孝順，在鎮上街坊鄰居都羨慕五個丫頭太享福了，像誰家五個兒子，老奶奶過得那叫一個可憐巴巴。可是儘管這樣，外婆還是瞧不上三女兒家，她對杜靜說：“我將來老了，指望誰也指望不上你。”可是很多年後，外婆也像現在一樣哪裡都不想去，就願意呆在小鎮，最後死也死在三女兒杜靜家裡。

杜靜目不識丁卻深謀遠慮，經曆豐富也老於世故。在朱華的印象裡媽媽做過的事情太多了，不僅開過商店，開過小吃部等，杜靜還考察過小鎮的市場認為自己應該當老闆，於是在九七年花了八百元買了個捲毛機欲將小鎮所有的雞鴨鵝的捲毛工程壟斷，還請了工人準備大乾，冇想到小鎮的人們不給麵子不捨得花錢讓機器卷，自己用開水燙燙自己卷。

最後，杜靜遣散工人以兩百元的價格倒賣了機子。彆人都為杜靜可惜，杜靜卻不以為然甚至說出“勝敗乃兵家常事”的話，讓人對這個文盲歎服。

杜靜又為了早日能還清房款，憑著自己過硬的心理素質投身於賭場，大字不識一個的她牌九點數卻一清二楚。又因為朱勇後來患病，家裡的頂梁柱塌了，杜靜幻想著通過賭博能夠贏點錢補貼家裡，幸運的是她冇有像《活著》裡福貴那樣賭得家破人亡，知道不對後，立馬收手，改邪歸正。

千禧年後，國家的發展迅速，邁上新的台階，趁著時代的春風，朱勇和杜靜終於還清了房款，有了屬於真正屬於自己的房子。

這日子剛好冇多久，朱勇吃飯喝水總是噎著。起初，朱勇並未當回事，身強力壯的莊稼漢能有什麼問題。朱勇的麪包車生意很好，為了努力賺錢養家，他常忙碌的吃飯冇有準點，加上自己愛抽菸，愛吃醃製鹹菜，人有旦夕禍福，他終於倒下了。朱家的頂梁柱，在杜國才十三歲，朱華十二歲的時候就倒下了。朱勇從合肥看病回來，情緒低迷。他將杜靜喊到廚房，朱華偷偷地站在院子裡聽著爸媽的談話。

“你不要哭了，這病醫生說也是有救的，要動手術，就是估摸的要不少錢。”

“孩他爸，咱們的命咋就這麼苦啊，我們種田，做生意，想儘辦法想把日子過好，這眼看著日子慢慢好了，兩個孩子才上初中，你咋就得這大病了！你讓我們以後咋辦啊！”母親哭訴著，她這一瞬間感覺天塌了！

“我大姐讓去合肥做手術，她說錢的問題她想辦法。還有，萬一我治不好就算了，彆花太多錢了，大姐說以後可以讓朱華去她家，她幫朱華養大。你自己受苦了，要把杜國撫養大。”

“我們去做手術，就是花再多的錢也要去治。我就是砸鍋賣鐵也要給你治病！你也要聽醫生的，這得病也不等於就是死了！”杜靜忽然很堅定，因為她要給朱勇活下去的信心。

朱華聽到了這些，濕潤了眼眶，少年愣在院子裡許久，聽著爸媽的哭聲。忽然，天空飄起了雪花，一片一片，漂在朱華的頭髮上，眼睫毛上。漸漸地，地麵已經發白，雪花變成鵝毛般，越來越大。

那天下午的情形永遠的刻在了朱華的腦海裡，許多年後回想起來，朱華努力地去想象父母那一刻的心理，他都會覺得心痛。正值壯年的父親，正是年華的母親。從那一天起，杜靜擔起了整個家庭的重任，一邊照顧患胃癌全胃切除喪失了勞動力的朱勇，一邊拉扯著杜國朱華兩個孩子讀書，一邊還要去賺錢謀生活，所有的家務活隻能在深夜纔有時間去做。那樣的日子，目不識丁的杜靜走投無路走上了賭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