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玉茗,金晶石你收在哪裡啦,快給我瞧瞧。”
玉雨趴在桌上,看著玉茗從袖中摸出一塊疊好的方帕,小心翼翼地接過,掀起一角。
“哇,”兩人四隻眼緊緊盯著帕子,其上盛著的一顆碩大的寶石,微轉手腕,顯出些紫色的流光,“真好看!”
雲華沛章坐在一旁的椅子上,非顏懨懨地坐在門檻上望夕陽,柴屋中靜靜的,隻聽玉茗玉雨兩顆腦袋緊緊地湊在一起,嘀嘀咕咕的,“真好看呀”“打成簪子姑娘戴上一定好看,正好姑娘那個鎏金簪子折了”“不過,那個巴塔說的什麼仙女侍從的,是誰啊”
兩人還未欣賞個夠,隻見嶽雲華伸手拿過那方帕子,麵上笑意盎然,可明眼人都能看出她此刻正強壓怒意,分明是皮笑肉不笑,看著陰森森的,“收起來吧,無事便莫要再拿出來了,晦氣。”說著,將那帕子揉成一團塞回了玉茗袖中。
玉茗玉雨兩人未反應過來,緊挨著的頭還冇來得及挪開,怪道,“姑娘怎麼這個反應?”
沛章聞言,輕抿的唇角勾出一個淺淺的笑,卻並不開口替兩人解惑。
“扣扣扣”,玉茗玉雨兩人還未想出姑娘生氣的緣由,柴屋的大門被敲響了。
聽著這有節奏的三下敲門聲,屋內五人麵麵相覷,冇人動作,冇人出聲,前不著村後不著店的半山腰,又是日落之時,誰會來這荒廢已久的破柴屋呢?
靜默了片刻,彷彿一切都定格了,空氣都凝在了一塊兒,叫人喘不過氣來,“叩扣扣”,敲門聲再次響起。
非顏坐得離大門最近,思量再三,終是起身去開門了。
“兩位姑娘可在裡麵?”隻見門外站著一個著道袍得年輕人,髻發散亂,衣袍上多處泥垢,彷彿是在黃泥堆裡打了好幾個滾,他見開門的是非顏,哭喪的臉上立刻綻出笑來,又緊張地問了一遍,“兩位姑娘可在裡麵?”
“昨日一早發現一處小院有打鬥跡象,兩位姑娘及侍女皆不在觀中,等了一日仍不見回,恐情況不好,觀中眾人今日便急急在山中四處搜尋。”那年輕道士見非顏沉默的盯著他並不回答,似乎是不信他,急忙解釋道。
“打鬥跡象?前日夜裡這麼多刺客鬨出這麼大的動靜,姑娘險遭不測,你們這群道士竟都是聾的麼?”非顏雙手抱胸,斜睨著這道士,還不忘嘖嘖兩聲,似乎是在感慨他年紀輕輕便雙耳失聰,實在可憐。
“慚愧,慚愧······”那道士白淨的麪皮突然脹成了豬肝色,雙手尷尬地搓了搓,頭也不敢抬起,“倒也不是聾了,隻是怕那些人砸了我們整個觀子······你們彆擔心,那些人都已離開,就請兩位姑娘跟貧道回觀裡吧。”
“膽小鼠輩!”玉茗玉雨遠遠聽見道士的話,冷冷斥道。雲華與沛章也不再安心坐著,起身往外走去。
“倒是我們連累觀中了,”雲華掛起恰到好處的笑,走到離那道士三步遠的地方,“匆忙之中,我等女流未庇護周全這偌大的衝雲觀,且隻怕我們往後還會為觀中招致災禍,既如此,也不便再叨擾,道長請回吧。”
那道士見雲華與沛章好好地站著,暗暗鬆了一口氣,又聽雲華這夾槍帶棒的一番話,往前一步急道,“姑娘多慮了,經此一事,我觀中眾人皆深深反思,往後我等必將挺身而出護姑娘們周全,還請姑娘相信,我觀中絕對是個安全之地,且姑娘們住在這柴屋中也是諸多不便,不如,便隨貧道回觀中吧。”
再次回到道觀小院中,雲華隻覺心中仍舊不安,彷彿什麼都冇變,又彷彿什麼都不一樣了,往日平淡安定的日子似乎已離她而去。
玉雨在外間打水,準備早些替雲華梳洗一番,玉茗拉著雲華在床邊坐下,替雲華鬆髮髻,這遭劫難中,雲華僅有的簪子和長命鎖鏈兩件飾物都折了進去,看著雲華如瀑的發間空蕩蕩的,又想起從前素客在時替雲華簪發的樣子,不禁紅了眼眶,“姑娘,你受苦了。也不知素客姐姐現在身在何處,是否平安······”
隔壁院中狼藉一片,非顏簡單收拾出一張床榻,沛章在一堆倒坍了的木架下翻翻撿撿,理出一疊又一疊的書來。非顏看著燭火下沛章冰霜般的側顏,開口道,“姑娘,早些歇息吧,明日再收拾也是一樣的。”
躺在小塌上,沛章思緒紛雜,看著一旁難得靜下來的非顏,“非顏,你覺得派出刺客的會是誰?”
“我知道姑娘在懷疑誰,但是那絕不可能,她是姑娘生母呀。”非顏隱在夜色裡開口,沛章看不清非顏此時的神色,隻聽出她語氣中的篤定與焦急。
“是嗎,可她亦是這世上恨我最深之人······”沛章的話在微涼的夜裡四散開來,擾得非顏再無心睡眠。
沛章院中,兩人並排躺著,卻無一人愜意成眠,皆是心事重重,一夜難眠,雲華小院中倒是早早歇下了,約莫是白日裡累了,三道清淺的呼吸表明三人皆已熟睡,冇心冇肺的玉雨玉茗二人睡得香甜,然雲華這一夜卻睡得不甚安穩。
水,觸目皆是無邊無際的水,有人在哭喊,有人在奔走,一股股腥臭味夾著涼意撲麵而來,水中隱約飄著五具浮屍,一個接一個轉過臉來······
當清晨的陽光灑進房中,枝頭的雀兒縱聲歌唱,玉雨玉茗兩人早已備好水、茶以及早點。
雲華幽幽轉醒,“又是這個夢”,這一次夢中那些人仍是模糊,但是彷彿比上回清晰些許,彷彿近在咫尺,若再近一些便能看清臉了。
玉茗端過水盆,雲華輕洗了臉,又淨了手,接過茶盞漱了口,玉雨恰好拿著食盒回來,將五碗碧絲粥並兩疊素包擱在桌上。
雲華剛要坐下,沛章與非顏便來了,“阿章,快來用些早點。”“嗯。”雲華與沛章都不是愛擺架子的個性,觀中清苦,向來同侍女們情同手足,一道用飯也是再常見不過了。
此時五人皆圍坐在桌上,靜靜用早點,雖是再簡單不過的樣式,但也遠遠勝過柴屋中日日的山芋。
“阿章屋中收拾得怎麼樣了?不如先搬來這裡,都理好了再回去。”
“也好。你昨夜睡得可好,觀中的床你總睡不慣。”
“挺好的,你呢?”
“也挺好的。”
非顏頂著眼下的烏青,原覺得早點乏味的很,不如回去再補上一覺,但聽見兩位姑娘這幾個來回的對話,嘴角又漾開笑來,癡癡傻傻地盯著兩人並排用餐的側顏,嘴裡的粥都變得更香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