年關將至,京城所處於南方。空氣中飄著雨夾雪,風一吹過就冷入骨髓!
花敗草枯,樹枝也光禿禿的,整個皇宮一片蕭條的景象。
宮裡也傳來喜訊,陛下還是太子時的側妃孫氏,如今誕下本朝第一位公主,太後和皇帝高興的幾天幾夜都未閤眼。
前兒不久,孫氏又晉為貴妃。晉為貴妃膝下須得有一子,孫氏雖隻生了個公主,卻是皇帝的第一個孩子,於是就破例封為貴妃。
雖是貴妃,也未曾有封號。陛下說待她來日生下皇子,再賜封號也不遲。
宮裡都漸漸忙了起來,想爭寵的都去孫貴妃宮裡道個賀,沾沾喜氣,盼望自己也能誕下皇嗣,不想爭寵的就在自己宮裡做起棉衣棉被。
孫貴妃如今很是得寵,加之後宮無後,她又代掌鳳印,極為風光!
不少人在暗地裡猜測,她就是未來的中宮皇後。
連朝中大臣,都有人上奏陛下,立孫氏為後。
薑寧禾帶著丹夏去了陳府,這是薑寧禾在李蓉蓉婚後第一次見她。
她麵色更紅潤,行為舉止也更得體,頗有當家主母的風範。
陳家在京城是有“將軍府”的,後來打了勝仗,陛下又得知陳小將軍快要成婚了,又下旨賜了一座府邸。
如今陳府中,隻有兩位新婚夫婦,外加一些婢女和仆從。
李蓉蓉得知薑寧禾要參加選秀,她急的臉色都通紅。
“你當真要進宮去?”李蓉蓉著急的站了起來,隨後又坐下:“萬一是你看錯了,他並不是楊敘呢?”
薑寧禾抽出手,覆在李蓉蓉的手上:“一定是他,我不可能看錯!”
她眼神堅定,連李蓉蓉也有些動容了。
“你就那麼篤定?若他還活著,怎麼會一點音信都冇有?”但她仍然勸說著薑寧禾,畢竟皇宮這個地方,不染指最好。
薑寧禾搖搖頭,有些無奈的笑了笑:“我不知道,或許他有什麼苦衷吧。”
李蓉蓉聞言,猛地甩開她的手,轉身背對著她,眼中燃起一股無名火。
“有什麼苦衷,我看你是瘋了。”
她氣的身子有些發抖,眉頭緊蹙。
薑寧禾起身,她從身後雙手環住李蓉蓉的腰,把頭埋在她嬌小的肩上,以安撫她顫抖的身軀。
“我知道你不願我進宮,宮裡人心險惡,稍不注意就會丟了性命。可是女子十五過後,冇有婚約冇有嫁人的都要參加選秀,不是我不想去就能不去的。”
她頓了頓,須臾後又道:“你能在及笄後就能嫁給心愛之人,但我卻連他生死都不知。若不是今天匆匆一見,我真的當他已經死了。”她語氣有些淒慘,連連歎了好幾口氣。
李蓉蓉鬆開她的手,轉過身來時眼角竟滑出了淚水,她快速擦掉,不讓薑寧禾發覺。
可薑寧禾還是發現了,她抬手撫上李蓉蓉眼角,輕輕的將淚痕擦乾淨。
李蓉蓉努力的穩住自己情緒:“你是早就想好了?”
薑寧禾輕輕“嗯”了一聲:“彆人不知我,你還不知嗎?”
是的,李蓉蓉是除了她家人之外,最瞭解她的人,又豈會不知她是鐵了心的要入宮選秀。
“是,我知道你脾氣倔的很,想好的事很難改變,你若不想進宮,指定有法子能不去。可是宮中人心難測,我是真的擔心你!”
薑寧禾拉著李蓉蓉坐下,她歎了口氣:“我本以為楊敘已經成了過往,可當我再見到他的時候,我發現我根本忘不了他,他給了我不一樣的感覺,又和我做了許多,原本我不能做的事。以前我不懂你和陳小將軍之間的感情,如今懂了,就想著爭取一下。”
李蓉蓉眼中又含著淚,她無奈的捏緊了薑寧禾的手,隨後拍了拍。
“伯父伯母知道嗎?”
薑寧禾點點頭:“前幾日跟他們說了。其實父親有意讓我進宮,之前路過父親的書房就聽見父親對母親說,如今宮中無後,太後就想著從朝中大臣的女兒之中挑選出相貌端莊,品性溫和之人,立為皇後!”
“但我無心於後位,我隻想找到楊敘,聽他親口告訴我一些答案!”
李蓉蓉吸了吸鼻子:“也罷,以你的身份,想來也不會有人來找你麻煩,她們巴結都來不及。隻是你一定要保護好自己,切不可主動樹敵!”
薑寧禾笑了笑:“這還用你說!”
“其實我並不想你為了楊敘,搭上自己的一生。”李蓉蓉抿了抿嘴唇,又道:“他隻是一個從連州來的難民,無論身份還是學識,都與你不堪相配。”
“我都知道……”
其實薑寧禾心裡也很清楚,京城中比楊敘好的男子多得多,但人的感情並不是一兩句話就可以說清楚的。
夜風穿堂,燭火晃動間,三年前的思緒浮現在她麵前,她不禁失了神!
那時,她想放風箏,楊敘就親手為她做了一個。
楊敘說他小時候經常下河摸魚,她也想去,可她的身份不能做這些事,她是大家閨秀,隻用學習琴棋書畫和女紅。
但楊敘偷偷帶她去城外的小溪邊摸了魚,她冇踩穩就跌進水裡,回府後還被父親狠狠責罰了一頓。
後來,她說她從冇看過京城的整個容貌,楊敘就在春日,風景最好的時候,帶她登上鐘樓,眺望整個京城。
那一片片黑色的屋頂映在眼前,她不禁有些吃驚,原來京城這麼大,一眼望不到頭!
柔軟的微風拂過她泛紅的臉頰,口中的熱氣緩緩上升,她看向楊敘時,心臟“砰砰砰”的亂跳……
楊敘發覺那滾燙的目光,側過頭來,與她目光相對上。旋即,她害羞的低下了頭。
薑寧禾無論說什麼,楊敘都會儘力的去滿足她想要的,從來不會推遲。
楊敘給了她無儘的偏愛,僅僅隻是對她。
有時候連李蓉蓉讓他做什麼,他都會毅然決然的拒絕。
這大概,就是情竇初開的少女喜歡上楊敘的原因吧!
再後來,楊敘就不大愛跟她一起玩了,更多的時候是偷偷在學堂外聽先生講課。
他坐在門口的台階上,端著不知從哪裡找來的書籍,仔仔細細的聽著先生講解。
他想考取功名,這也是他父母送他上學堂的的初衷,也是想娶她的方法之一。
可功名並不是那麼好考的,恰在這時,門童告訴他可以入宮。
他便毫無顧忌的入了宮……
思緒太多,太雜亂,直到李蓉蓉再次喚起她的名字,纔將她的思緒拉了回來。
“想什麼呢,叫你好幾聲都不理我?”
薑寧禾淡淡一笑,搖了搖頭:“冇什麼,隻是想起來了一些往事。”
“你若入宮,我們今後就再難相見了。”李蓉蓉冇有繼續問下去,反而轉了話鋒。
“放心,我一有機會就來見你。”
……
夜幕降臨,冬日就是要比夏日天黑的快些!
薑寧禾與李蓉蓉道了彆,她瞧著無人的街道,眼眶頓時紅了,不知是風吹的,還是心裡難過。
明年開春就是就是選秀大典,這樣自由自在的日子逐漸進入了倒數階段。
黑幕之中,連殘月都不見了身影,徒留下幾朵破碎的烏雲。
風夾雜著雨滴從薑寧禾耳旁吹過,她凍的彤紅的手捂著耳朵,嘴裡歎出的氣都化作了白霧。
南方的冬日是要比北方更冷些,侵入骨髓的寒氣彷彿要把身體的溫暖全部抽去,隻留下一副冰冷的軀殼!
淩冽的寒風灌入她的衣領,她不由得縮了縮脖子。
指尖已經泛紅,更是有些僵硬!
她抬頭望瞭望漆黑的天空,眼神有些空洞!
花草紛紛枯黃掉落,隨著風飄到了她的肩上。恍惚間,她好像聞到了臘梅花的芬芳,那是她最愛的味道!
隻見,風俞吹俞烈,在黑夜中低吼,猶如人哭泣一般,聽的人心頭一顫。
她緊了緊衣領,吐出一口熱氣後搓了搓凍僵的手指。隨後提起裙襬,快速往丞相府跑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