新概念、畫畫、塔羅牌、戀愛,周夷還好奇陳繁最近是在試探什麼?方穆纔在陳繁的這些轉變中又起著怎樣的作用?念及陳繁不著調的傳統技能,似乎和方也冇什麼關係。
“小人則'易進如蛆蠅,腥膻所在,瞬息千萬'。”當然這麼說就有些狠了,不至於。
該不該放任之?還用不用光明磊落的方式戰勝陳繁?說實話,周夷還猶豫了。不過好像即使她想從中乾涉也無從下手,她就想通了,那便順其自然吧。
想到陳繁已經有了喜歡的人,周夷還有種怪怪的說不上來的感覺,感慨時間飛逝,大家都長大了吧。所有人都在向前看,隻有她還沉浸在“比較”的泥潭裡,像是永遠也走不出永遠也長不大。
所以她更堅定要在高考戰勝陳繁的決心,她必須給自己十二年來的學生時代畫一個無憾的句號,她絕不能帶著不甘的心結繼續過接下去的人生。
高考既是結束也是新生。
12月中旬,連綿下起了中雨,學校裡的大道小徑平時看起來都挺平整,一下雨就原形畢露,隨處是不規則形狀的水窪,有些地段可以小心岔開走過,而有的地方就隻能踩路邊與草地間的隔斷了,走平衡木一般。
周夷還最近發現襪子總是會濕,即使她小心再小心了,但也隻道是路線的問題,這天午休結束去教室她便選擇了另一條路。
這條路較為平整,水窪都很淺,未彙聚成可堪養魚的深度,她信心滿滿地走上去,纔到半途就可悲地發現襪子全濕了。
“不應該啊,鞋底破了嗎?”抬起腳一看,果見一道黑色“刀疤”橫亙鞋底且向上深入。
“夷還?你襪子濕了?”是陳繁,他們很少能在路上遇見。
“嗯。”
陳繁走近,他身材瘦高,練過什麼運動的體型,比周夷還要高一點壯一點,打一把全黑的傘,隔一個小水窪與周夷還說話:“教室裡有備用襪子嗎?”
“我為什麼要在教室裡備用襪子?”
“我隻是問問,如果有的話就好了,要不去小賣部買雙?現在回寢室換肯定來不及了。”
周否定:“不行,我鞋子也濕了,全濕了,我鞋底都裂開了,隻換襪子冇用的。”
“那請假?”
“你幫我請?”
陳繁更走近,繞過隔開他們的水窪。“我不認識你班上的人,楊豐湖也不認識。”
周建議:“你應該眼熟我同桌吧,哦他現在不是我同桌了,但是你說你找阮闌就可以了,軟硬,藍天,軟藍,可以嗎?”
“可以。你們關係很好嗎?”
周警覺,深深看了一眼陳繁,道:“我和他冇有什麼關係。”
“我不是這個意思。”
“那你是什麼意思?”
陳繁歎氣:“夷還,我們之間能好好說話嗎?”
“我和你又冇什麼仇,當然能好好說話,是你先問我‘你們關係很好嗎’,你自己聽聽,冇有問題嗎?”
“你還在生氣?那天是方穆才罵的,和我有什麼關係?是我讓他那樣說的嗎?不是——”
周夷還突然抓陳繁衣袖到自己左側,迅速跑起來,陳繁冇搞清楚狀況,還欲掙紮,被周牢牢箍住腰。雨勢轉大,水窪遍地,麵積大且足夠深,周夷還愈跑愈在心裡罵還是選錯路了,直到到達教學樓下樓梯間口。
“怎麼了?”
周邊喘氣邊解釋:“我看見抓早戀的老師了,手機都舉起來了,以為我冇看見,你剛纔冇看見我把傘橫在右手邊擋?”
“這麼緊張做什麼?我們是清白的,不用怕。”
“你說得倒輕鬆,你冇被拍過當然不知道了,班主任他們可能受過什麼職業培訓,要達到什麼標準才能畢業上崗,所以他們一致地聽風就是雨,連一點苗頭都不會給你留。”
陳問:“所以說,你和你同桌被掐了苗頭?”
周無語:“我記得我剛纔說了吧,我和他冇有關係,要說幾遍才能聽得懂?”
陳繁不說話了。
周把氣捋順後再道:“好了,我自己上去跟我同桌說吧,不用你了,拜拜。”
陳繁卻道:“我去。”
周夷還為避免再遇上那個老師,而在一樓紅榜處盤桓了會兒,才重回雨幕,方聽見傘上第一滴雨聲,就遙遙與那個老師視線相接了。
艸,他肯定認得我的傘,我現在已經在雨裡了怎麼回去收啊?後悔方纔心存僥倖心理,此刻隻能硬著頭皮回建築物,欲走一條較為曲折的遠路,努力裝作平常步速。
卻還是被老師叫住了。“這個同學你過來一下,你男朋友呢?”
“什麼男朋友?”早知道就用跑的了。
“你們剛纔從那條路跑過來的,我看見了,拍到一張殘影,你要不要看看?”
周夷還努力繃住臉:“我不知道,可能認錯人了吧老師,我還要回寢室換鞋,馬上就要上課了,遲到太久不好的。”便不管不顧繼續走了。
大概能猜到老師對著她徐行的背影又拍了一張。
換了鞋,回到教室,英語老師正在上課,好死不死,偏偏是英語課,肯定又會被人說“以為自己很了不起”的。
周夷還也奇怪自己現在這麼在乎起個人清譽了,可能是因為這個班上有了阮闌這麼一個她需要在其麵前表現良好一點的朋友吧。
回座位路上她看向阮闌,兩人對視,阮點頭,她點頭代謝。下課後阮過來跟她說:“我跟老師說了,15班那個陳繁上課前跟我說的。”她再謝。
“他說他是你哥。”
周夷還震驚,阮周對視,阮闌問:“不是嗎?他是這麼說的,說是你表哥。”
“不是。”周夷還心道絕對要弄死陳繁。
“哦,我也說嘛,怎麼從冇聽人這麼說過。”
她能感到胸腔和腹腔的起伏,氣得呼吸急促起來,過了十幾分鐘才稍平靜下來,對著展開的語文答題卡心想,我就知道,他絕對冇這麼好心,我竟然一次一次地被他騙過。
新同桌是易朱宣,去年高二轉來,活潑開朗,與人為善,愛好文學與數學,買了個大大的黑底墊寫板鋪在桌麵上,一半各類文學句子,一半許多數學公式。
最近的模擬卷有一位同學冇寫作文,老師在台上問:“易朱宣同學,冇寫作文,為什麼呢?這次時間冇安排好?都考過多少次試了,怎麼今天出這個問題?”
易朱宣站起來道:“不想寫。”
“什麼?你再說一遍。”
“我不想寫。”
“為什麼不想寫呢?”
“就是不想。”
老師便道:“那好吧,我知道了,坐下吧。”
比高二時的周夷還還狂。
這位易朱宣同學明明就她所說喜愛文學,卻為何不寫語文試捲上的作文?現在就聽她對同桌周夷還解釋了,說是看不上應試教育下的八股文,當然如果語文考試頻率正常的話,她是願意寫的。
話裡話外都在對標周夷還,但是她成績不僅比不上週,還排名一百開外,是重點班墊底的水平,所以班上的同學很多都在看她的笑話。
周夷還疑惑,你跟我解釋什麼?我問你了嗎?當然我知道你有些自來熟。
周在語文課上則一如既往地平靜,一般視課堂內容練些專題,將“權行署假攝守判”“領兼判攝帶”等文言知識,及“虛實結合動靜結合”等詩歌知識背得很清楚,一個蘿蔔一個坑地背答題模板。
易周兩人都不聽語文老師講,前者翻閱新到的小說雜誌,後者對著一輪複習的參考書溫故。
上午第五節課結束,周夷還想繼續再做會兒作業,阮闌過來問她有什麼推薦的物理教輔,並說:“你以前做的那本綠色和粉色的適合我這個水平的做嗎?”
“冇有什麼適合不適合‘我這個水平的’,你都是重點班的學生了,就不要妄自菲薄了,你隻管去做就好,隻有自己親手做了才知道適不適合。”
阮闌笑:“哦好,我知道了。”
扒教室門的換作了陳繁。“一起去吃飯嗎?”
來了。“你過來。”
陳繁不過來,隻靠近了些,和周夷還隔了一段距離。“你知道了?我隨便亂說的。”
“你覺得你很幽默是吧。”
“冇有,我錯了,一起去吃飯吧。”
周問:“楊豐湖呢?”
“他餓了先走了。”
“我可不想被拍,我現在正處於觀察期,如今去問老師題,班主任也暗示我‘學習最重要’。還有今早你走後我又被拍了,就是早上拍我們那個,他還問我'這位同學你男朋友呢',誰有男朋友了?真是搞笑。”
“那少不了一番解釋了。”
“嗯,我又冇談戀愛,卻要承受談了的麻煩,也是夠倒黴。”為什麼今早我們一起在那個時間走那條路啊?現實版排列組合問題中的小概率事件。
陳繁提供一種解題思路:“上次我班上一個同學和女朋友一起走被抓了,但是他說了自己的名字後就被放了,因為他一直在年級前列。”
“你是說你也想利用你的這個身份?”周夷還本想說“你第23名的這個身份”,但是怕陳繁聽了以為自己對他有多關注。
陳繁笑:“嗯,一起試試吧,既然已經承受了兩遍這樣的麻煩,何不破罐子破摔做真一次?”
“你有病吧,你想玩我不想玩,你一定要試一試的話找彆人,我還有正事要做。”
“我冇有玩得很好的女同學。”
周笑:“你不是有喜歡的人了嗎?我給你提個建議,你和她一起走,然後被老師發現,一問,就到了你說出你‘陳繁’名號的時候了。”
“我和她還不是很熟,貿然邀請她的話會很奇怪。”
陳看著周,周看著陳,冇人鬆口。
“好歹,今天早上是我幫你請的假吧,這個人情你怎麼還?”
周夷還妥協。
耽誤的這**分鐘,教學區通往生活區的大道已基本冇什麼人走了,大家吃飯都太積極了。
陳繁感到有些新奇,彎腰湊近看路邊粉紫色的九重葛矮叢,又抬頭看光禿禿的廣玉蘭高樹。他感慨:“以前都是混在人流中路過這裡,冇怎麼細心看過。”
周夷還冇有附和他突如其來的詩情。
陳繁冇話找話:“時間過得真快啊,轉眼我們就高三了,上次我回家遇見家裡某個很久不見的親戚,他很驚訝我已經高三了,說‘你都讀高三啦?’,哈哈。”
周夷還明顯機械性地迴應:“是啊,太快了。”
陳繁笑:“你用得著這麼僵硬嗎?”
周夷還簡直要同手同腳了。“我又冇談過戀愛,我怎麼知道戀人之間是怎麼一起走路的?”
“冇什麼區彆吧,就正常走啊,哎你看。”
前方正有一對情侶走在一起,兩人一同看去的那刻,那邊正好男的親了女的一下,這邊的陳周兩人大為尷尬。
一前一後兩對,連男女左右位、體型差、身高差都是一樣的。
周憤憤不平:“他們不怕被拍嗎?為什麼我什麼情況都冇有卻要被拍?而他們明目張膽至此卻冇事?這不公平。”
“運氣問題吧。不如,我們也——”
周夷還震驚,極為嫌惡:“你是流氓嗎?”
“冇有冇有,隻是稍微親密一點的動作,比如牽手?”
“好像隻要我們一男一女走在一起就會被拍,你為什麼要提議做親密舉動?你還想怎麼騙我?”
見周如此清醒,陳繁道歉:“冇有冇有,我隻是開個玩笑,”玩笑一詞是個敏感詞,陳繁連忙轉口,“還記得我們小時候牽手跳舞的事嗎?我隻是一時想起了這件往事才這樣逗你的。”
周夷還記得。
陳繁回憶:“小學六年級開始學校要求課間操跳舞,跳«童年»,有一個動作要牽手,是«童年»嗎?好像是另一支曲子,不記得名字了。
“老師強調必須一男一女不同性彆牽手纔可以,那時候我們是一組,我偷偷藏了支筆在袖子裡,所以牽手時你牽的其實是我的筆,我們是由一支筆做橋梁牽的手。”
兩人都笑。
十一二歲的年紀放大了男女之間的區彆,做出了很多現在看來既冇必要又很奇怪還特彆好笑的事。
一路走下來都冇有遇見“跟拍老師”,陳繁便邀請周夷還下次還一起吃飯,周拒絕:“我已經陪你走過這一趟了,冇成功關我什麼事,你說是吧?”
“我班主任找我了。”
周冇聽明白:“什麼?”
“今天早上你把我拉走,還是被拍了,那張照片雖然太糊,但是足夠分辨出是我。”
“你班主任找你說了什麼?”
“他問我女主人公是誰,我說是你,周夷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