轉眼半個月過去,週日到來,這天16班老師拖堂,15班早兩分鐘下了課,楊豐湖和陳繁便在門口等著了。
為避免週日探監潮,周夷還選擇先在教室做半個小時作業,等人走了大部分,聽楊豐湖在門邊叫她。
她最開始不知道要乾什麼,楊起個話頭就想起來了,一起被楊父母投喂的事。
於路便有許多人,湖泊小公園的三條長椅上各有三家,球場那邊的花壇陣中一罈一家,曆屆清北學長學姐榮譽牆的小屋簷下也一座一家。
食堂簡直爆滿,人聲轟轟地響,周夷還在心裡為端著餐盤找半天都找不到座位的同學點蠟,楊父母來得早,率先占據了一整張長桌,五人坐下吃飯。
周夷還喜歡吃廣式甜腸,以前三人四人一起出去吃飯的時候,甜腸基本上都是周夷還點的,可是今天陳繁的筷子卻伸到了周盤中。
兩人對視,陳道:“我吃一點好嗎?”
你筷子都夾起來了你才問,我說不行你再放下,噁心誰呢。周夷還隻能答應。
楊爸媽說起租房的事,他們說小湖和小繁都是男生,他們租一間可以,夷還是女生不能和他們一起,可是一個人租要承擔的租金就太多了,便問她有冇有什麼玩得很好的女同學。
“……有一個吧,我冇問過她,等會兒上課去問問。”她自然不能在他們麵前說自己冇這樣的好朋友,不然他們回頭肯定會和自己爸媽說道的,可能還會擔心她的心理健康等等問題,麻煩得要死。
於是她一時想起了覃翊,先敷衍過去吧,可惜閨蜜可陽回了家鄉。
阮闌端著餐盤路過,初時隻看見周夷還,便打了招呼,楊豐湖抬頭看這兩人互相微笑,在阮走後笑笑地看了一眼周。
她問:“乾嗎?”
楊豐湖刨一大口飯,笑而不語。
阮闌又走回來,食堂裡像楊家這樣的情況太多了,他冇找著位子,楊豐湖又看見了,於是在阮第三次路過這裡的時候招呼他過來坐,他們這桌還有一個空位,再把桌麵上的電飯煲挪走一點,就完整空出來了。
阮闌疑惑且求助地看周夷還,周對上此目光,讀出阮並不認識楊,她也不知道該怎麼做,奇怪楊豐湖怎麼會認識阮闌,認識就認識,還招呼過來乾什麼,家長還在這裡,阮闌是男的,是嫌她爸媽閒得冇事乾嗎。
楊父母果然問阮楊阮周關係,問過後果然看了好幾眼周夷還,周在心裡直問候楊豐湖。
阮闌被熱情款待也吃煲仔飯,阮為顯得自己不那麼拘謹忸怩,笑著收下了,筷子還伸到了周夷還碗旁的甜腸盤裡。
周冇有什麼反應,和阮闌一起吃完了這碟,其實心裡很是可惜。
送走楊父母和阮闌後,周夷還第一個眼神警告的就是楊豐湖,楊笑:“最近是看你和他走得近嘛,當然我們又不是偷窺的,朗朗乾坤之下無意中看見的,你們也冇鬼鬼祟祟躲著任何人啊。
“夷還,你從小到大,都冇有關係這麼好的男同學,還一起去吃燒烤,陳繁跟我說的,我冇看見。你抽離自身,以一個局外人的視角來看你們兩個,是不是?絕對是有情況。”
周夷還冷冷兩個字:“冇有。”
“好吧好吧好吧。”
三人即將在食堂分道回宿舍,陳繁說:“等會兒,我去買點水果。”
周夷還要走,陳叫住她:“哎,怎麼走了,我剛纔說我要去買水果。”
“你不是跟楊豐湖說的嗎?我又不和你們一條路。”
“我買給你們兩個人吃的。”
周夷還疑惑:“你為什麼突然要請客?”
“突然想嘛。”
莫名其妙。
楊週二人站在食堂外麵等他,楊豐湖道:“他最近惹你生氣了?”
“……你為什麼會知道?其實也不是——”
楊笑:“他一惹你生氣就會買些吃的討好你,從小就是這樣,你有時候吃有時候不吃,有時候又根本冇反應過來他在討好你,不過無論如何我都有吃哈哈哈。”
周夷還猶在疑惑,回想往事她想不起什麼,所以不是很相信。而且,不是說要買吃的給我嗎,那他剛纔為什麼要吃我碗裡的甜腸?
“冇想起來?他也說你從來不記得這些,感覺總是活在自己的世界裡,他想要靠近你和你做朋友,你就凶他,小時候還會打他,現在長大了雖然隻是罵他了,但是罵得太狠了,比被打還難受。”
周夷還嘴上說“哦這樣嗎”,心裡想的是:他想和我做朋友?我還不知道他心裡想的是什麼嗎。小學五年級的時候舉辦了一場演講比賽,一個班隻有兩個名額,我因為之前參加過有經驗而被內定,其他想參加的同學需競爭餘下的一個名額。
當是時,陳繁特意寫了一篇小作文,交給語文老師,他媽的讓我看見了,我幫老師改試卷的時候看見的,就在桌上,還是翻開的。他這麼寫——
我心知班長周夷還是絕對是會占一個名額的,她也的確值得,所以老師在您還冇有宣佈餘下同學輪番上台,台下同學舉手投票的時候,我就知道我即將麵臨的形勢有多嚴峻了。雖然我不如她有經驗,但是我非常喜歡演講,也為此準備了很多,希望老師能給我這個機會,任何場合與活動都需要新鮮的血液不是嗎?評委老師一直看熟悉的麵孔想必是會有些審美疲勞的吧……
他媽這叫想和我做朋友?綠茶嗎這不是。
楊豐湖再道:“不過我不覺得你總是活在自己的世界裡,我不苟同陳繁的這種觀點。從小,從我有記憶起吧,當然這樣說有點誇張了。你們兩個一直都是捆綁在一起被提及的,如左右手,好像你們是一個人一樣,這個人是五個字的名字。我和他說話經常說起你,我和你說話也往往提起他,其實你們兩個一直都挺在意對方的吧。”
見周夷還惡寒得太明顯,楊大笑:“我真的覺得你們兩個挺配的,好吧好吧,我不說了。”
一人兩磕,楊豐湖真是會磕CP。
“不過,我再說最後一句,夷還,他最近特彆懈怠學習,你能不能勸勸他。我感覺他太不著調了,從小也是這樣,本來我以為高中了他終於不再這樣了,一度還非常消沉,那時候他天天和我一起去你班找你一起吃飯,都是我出麵,但其實是他要來的,一直拿我做掩飾,你不知道吧。
“人是會變的,但他也太萬變不離其宗了吧,還是在高三這個節骨眼上,他為什麼不能把不著調的人格收一收,先過完這段時間?夷還你說是吧。”
周夷還答:“你這樣說話好像是家長一樣,我爸媽也說現在什麼事都不重要,說得好像高考比命還重要,萬事在高考麵前都不算什麼,都可以是備選項,都可以稍後一步再考慮,當然我冇說這是錯誤的。”
她下定論,“我覺得,他這才處於第一階段:自我懷疑。真正的成熟是認清現實後要麼負重前行要麼另辟蹊徑,他現在隻把學業荒廢下去以證明什麼,我倒是瞧不起他,如果他走出另一條路,我是真的敬佩他,就看他有冇有嘍。”
楊:“……我就說吧,你們像一個人一樣。”
周夷還觸底將要反彈,我隻是說些場麵話而已啊,這些勸導失足少年的套話不信手拈來倚馬可待?我還帶著看好戲的心思,還暗暗有引導楊豐湖彆再去管陳繁,讓陳繁自生自滅的嫌疑,你楊豐湖怎麼就聽岔成這樣了,我——
陳繁回來,她猶豫一下,在楊豐湖笑笑的目光中收下了一袋黑布林大李子。
第三次月考,陳繁滑落前十,年級第23名,周夷還感到真是可喜可賀,本來她以為隻有自己一個人開心,冇想到李青昌也幸災樂禍。
“15班那個陳繁,成績下降了,張老師氣得要死,這幾天一直在辦公室裡唸叨這件事。我也是說嘛,天天玩這個玩那個的怎麼能學得好,這是個大好的機會,乘勝追擊!十五十六班你們倆的成績一直咬得很緊,上個學期末你退後了一點,還好現在補回來了。加油,重挫他15班!”
周夷還想,因為李青昌是自己的老師,不是陳繁的老師,所以他幸災樂禍非常正常,而如果不是兩人兩師而是一師兩人呢?
小學六年級上學期的時候,那時的數學老師當著全班同學的麵說:“陳繁同學,性子沉靜,篤學不倦,我敢打包票,他以後一定是在座的各位中最有出息的,他獲得的成就將會是最高的。”
當時班上就有些同學往她周夷還身上看了,她努力裝作冇看見,在心裡說:“自己幾斤幾兩都還冇掂量清楚,就要去掂量彆人的,而且人是會變的好吧,陳繁他現在即便真的是你所說的的這樣,未省明朝是不是。”
同一個老師,就會分出親疏來了,而顯然她和陳繁,後者是更討喜一點。
六年級下學期陳繁就有點愛玩了,如此看來“學後而玩”是他的傳統技能啊,初中是玩而後學除外。小升初前她曾預計過陳繁不會考好,可是最終打臉了,陳繁是那一片區的第一,她連第二第三都不是,是第四,可謂是丟了大臉。
對標他如今的高三,周夷還從這第三次月考的喜悅中領悟到第二層:曆史可能會重演,自己千萬不要太快下定論,很有可能陳繁最後的成績還是在自己之上。
而這“最後”就是高考,如果她高考也敗了的話,那就是整個學生時代她都輸給了陳繁,徹底的敗北。小升初、中考她可以釋懷,高考就不行了,她必須贏一次。
她不想坐視小學數學老師的預言成真,而自己的再次失算。
李青昌是特意課間的時候把她叫到走廊儘頭的欄杆邊說的這話,避免在辦公室講被其他老師聽見,其後周夷還順便下樓去語文老師辦公室改葉聖陶杯的作文,卻見老師已與學生看起來了,不過學生是方穆才。
老師也有些尷尬的樣子:“他來看一下,你也去看他的吧,共同進步。”
周夷還拒絕。
辦公室裡還有好些學生,有人便小聲道:“好凶。”
未經我同意就看我作文,我還不能凶了。周夷還真是覺得自己遇見個好大的笑話。
從辦公室出來,因為是大課間且下雨冇去跑操,所以還有很多時間,她本來是要用來刷點題的,走到樓梯口本應上樓,卻旋踵往樓下走了。
她去一樓成績紅榜公示欄看文科的排名,很快就找到了方穆才,年級第九,成績很是不錯,與另一邊理科年級第23的陳繁形成鮮明的對比。
楊豐湖冇懷疑到方穆才的身上,周夷還注意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