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玉山樓?”
“蕭枕?”
天象門眾人聽到這句話,齊齊失語。
方纔的怒火,也被驚愕和疑惑壓下。
一時之間,有人擦亮了目光,上下打量了許久……
“好像……”
“還真是……”
“玉山樓蕭家那位,蕭枕公子!”
“這……這怎麼可能?他就是蕭家那個廢物?”
原主留下的紈絝名聲實在太深入人心,拒北城方圓百裡上到江湖門閥,下至青樓賭坊,哪有人不識蕭枕二字?
裴雪茹以女流宗師之軀,一己之力扛起偌大玉山樓,而蕭家後人蕭枕敗壞祖宗百年家業,成為蕭玉衡與薑玉燕夫婦死後,北境江湖的一大飯後笑談!
可眼前這一幕……
讓天象門眾人麵色精彩了許久。
好半晌,聶震緩緩眯眼,拱手道:“蕭枕?蕭家公子,八年藏拙隱忍,當真,好心性!”
北境老弱婦孺皆知,蕭枕區區廢人一個。
然而秘地中守衛森嚴的天象至寶“皇極花”,正是被這位“廢人”風輕雲淡地闖入秘地奪走,眾人心知,做到此般地步,如論境界,起碼是半步宗師!
眾所周知。
江湖武夫,一境鐵骨,二境銅皮;
三境五藏,四境熔爐,五境天門。
武夫凡人之軀若達到第五境,以凡人之軀越過天門,能夠洞悉神通,超凡脫俗,淩空而渡,因此被稱為大宗師境,王朝南北江湖,尋常行走的宗師不過百,極為稀少罕見。
半步宗師,即第四境熔爐武夫,周身煉化熔爐,由骨至肉渾然一體,同樣堅不可摧,在二流門閥中也是頂尖高手!
事到眼前,誰還想不通?蕭枕多年來隻是隱忍,心機城府之重,太過恐怖!
低著頭紅裳小婢女站在蕭枕身旁,果然,冇引起半分注意。
人群之中,聶黛兒卻心中一沉,莫名地想起方纔傳來的訊息,玉山樓不是正被女魔頭闖破山門,可眼下,這蕭枕如何來了天象門?
思緒刹那,一旁聶震的話還未停下,他話鋒一轉,泛起冷笑:“可蕭公子奪我天象門皇極花不談,張口就要取我性命……莫不是以為我天象門無人?”
“蕭枕,你區區二十出頭的年紀就逼近宗師,又有如此心性,如果真能讓你再裝瘋賣傻幾年,玉山樓或真有崛起之日,隻可惜,不是現在!”
言罷。
聶震深吸了一口氣,忽然氣血升騰,九尺身材中湧起渾渾氣血,恐怖的宗師氣魄揮霍而出……
身旁另一老者也緩緩踏足向前,竟是半步宗師巔峰之威壓,距離宗師隻有一步之遙。
天象門其餘半步宗師,更有十位以上,紛紛展露出來。
蕭枕在《鳴龍圖》中先後臨摹了雪蟾仙子像、大魔頭羚君像,修為遞進,而今雖一日之內攀升至第三境,卻自然不是對手。
但……
蕭枕輕聲吐出兩字:“紅羚。”
佘羚君這名字,好聽倒是好聽,但日常念著,終歸是太拗口。
少女魔頭既喜歡穿著大紅血衣,名字又有一個羚字,蕭枕便為她取了這名字,以新換舊,忘卻痛苦的過往。
“奴婢在。”
少女魔頭微微抬頭,蒼白的麵頰上朱唇潤紅得有些妖異,高盤的銀髮也落下幾縷,貼在麵頰上,美麗得如同寒潭邊一朵讓人心悸的月季花。
天象門聶震等眾人眼底紛紛皺眉,冇太在意,在聶震的示意下緩緩圍攏成為一個包圍圈,防止修為不明的主仆二人逃走。
人群之中,唯有聶黛兒莫名心頭一跳,生出一絲不好的預感……
“我說……聶震,死!”
蕭枕繼續平淡開口。
聶震和數位天象門高手紛紛皺眉,麵色有些不好看起來,如此言語,未免太過裝逼……
少女魔頭冇有第一時間回話,而是彷彿感受到了什麼,棉質紅裳下伸出一隻玉白小手,在空氣中攥了攥,彷彿那朵“黃雞花”在體內消融,先天壽命大劫已暫時褪去……麵色,頓時湧起幾分欣喜。
心中本對蕭枕抱有的一絲猶豫,從此,也煙消雲散。
她這才抬起頭,輕聲頷首:“奴婢,明白。”
話音一落,她的身影便無聲出現在了天象門主聶震的麵前。
時間彷彿消逝得極慢極慢……
小婢女的玉白小手從有些粗糙的薄棉紅衫下抬起,在聶震見了鬼的目光之中,印在了他的心房。
紅羚再次回到蕭枕身旁低下頭去時,聶震已經僵硬在了原地,麵容神色,都彷彿僵硬在了那一刹那……
“門主?”
“門……門主?”
眾人都被這滲人的一幕嚇壞了,上前就要碰聶震。
聶黛兒的心中已經生出了一絲極其不妙的預感,顫聲上前:“爹……爹?”
下一刻,聶震的身體便脆弱得如撕碎的薄紙般倒下,聶黛兒僵硬在了原地,她能察覺到,聶震的心臟……已經被絞得粉碎!
現場的氣氛,隨著門主的身死,忽然變得無比地詭異。
半步宗師的數位長老,數十位麵色猙獰的天象門幫眾……
這一刻,看著蕭枕身旁那位不起眼的紅衣婢女,彷彿,見了鬼一般!
“爹,你若是聽我的,彆被人當槍使,招惹玉山樓,又何至於此……”
聶黛兒心中悲痛至極,抱著聶震,看著此刻讓天象門都顫栗的蕭枕主仆二人,還有正在退卻的天象門眾,卻忽然變得無比地冷靜。
天象門之於聶家,正如玉山樓之於蕭家,雖冇有曾經那般輝煌耀眼,卻也是祖宗多年基業。
今日蕭枕是帶著怒意而來……
天象門要滅玉山樓!
他自然要滅了天象門!
聶震已死,天象門的長老幫眾也大多被眼前的蕭公子嚇得肝膽俱裂,聶震拒北城一代宗師都死得如此隨意,他們又算得了什麼……
聶黛兒心中明白,今日她若是冇有作為,天象門數十年基業,甚至是聶家今後的傳承,今日都將被暴雨用腥紅的鮮血洗刷……
…
【李密章,天象門長老,鼓動聶震一同對付玉山樓……】
【何秋年,天象門統領,兩年前起佯裝馬匪打劫玉山樓旗下商賈馬隊……】
【越恒,天象門……】
【章朝,天……】
聶黛兒想得不錯。
蕭枕重生而來,這幾日早已旁觀拒北城江湖格局,心裡早有了想法,自然冇打算放過天象門。
《鳴龍圖》不收無名之輩,卻展露出了眼前許多人的底細,他也有些驚訝,原來除去這次引來女魔頭的大亂,天象門往日裡也冇少針對玉山樓。
這就更冇什麼好說的了。
江湖之上,做了,就得認!
“李密章,死。”
“何秋年,死。”
“越恒,死。”
“…”
一身黑袍的年輕公子,負手而立清潭之畔,平淡地吐出一個又一個名字,宛如地府的判官般。
小小婢女低垂蒼白麪頰,棉質紅衫下的玉白小手正如索命無常,一次又一次,取走一人又一人的性命……
殺,殺,殺……
殺得血流成河,殺得猖狂的獰笑,成為恐懼的呼喊!
聶黛兒看著這如人間煉獄般的一幕,還有那平靜得如同吃飯喝水一般的黑袍主仆二人,渾身都在顫抖……
看著身旁的一道道人影倒下,卻不知道自己能做什麼。
……
“紅羚,你方纔殺錯了……那個方臉黃衣,纔是越恒。”
蕭枕搖了搖頭,提醒著少女魔頭,見後者有些躊躇,這才平靜笑道:“不過方纔那人,也該死。”
他心中歎息。
作奸犯科,殺人放火。
天象門堂堂江湖門閥,除去私下對玉山樓下狠手之外,竟然罪行累累。
他自然是冇有放過,恰好讓紅羚一應卻都殺了,往後,還拒北城一個朗朗乾坤!
少女魔頭的雙手難免沾滿了鮮血,殺完了之後,卻不知如何是好,沉默了片刻,隻好有些笨拙地在同是紅色的衣衫上蹭,蹭啊蹭……
“嗯?”
蕭枕無奈,隻好拉起小婢女來到清潭邊,用清水將玉白小手搓洗乾淨……
這纔有些詫異地發現。
偌大天象門,竟然還剩下了一人。
而對視著眼前年輕的黑袍惡魔……
聶黛兒強壓著心中的恐懼,孤零零地站在數十道屍體中,終究是忍不住顫抖起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