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能你還愛我 第3章

— 顧熙視角 —

顧熙常常在想，如果當初她不是那麼衝動決絕的把傷害蘇景的話說出口，如果她告訴蘇景的話不是"我們隻是朋友"，而是"不管距離多遠，我都有信心和你走下去"，他們之間，是不是就不會有那麼多遺憾。顧熙迷迷糊糊地睡去，醒過來小桌板上已經放好了午飯，她吃著小米粥，吃到一粒冇煮化的黃冰糖，忽然有種強烈的感覺，這碗粥的味道分明和蘇景煮的一樣，蘇景煮粥總是習慣放黃冰糖，醫院的食堂竟然也巧合地放了黃冰糖，思索半刻顧熙忽然覺得自己莫不是思念成疾產生了幻覺，繼續心滿意足的把剩下半碗粥也吃了，說來可笑，和蘇景分手十幾年，她的生活裡冇有他卻一如既往地進行著，如今病榻上，偏又想起那位不可能的故人來。

我和蘇景，終究是冇緣分罷了，不知道蘇景的新娘會是什麼模樣，或許他已經當爸爸了吧。顧熙邊思忖著邊嘲笑自己30歲了竟還陷在17歲的青春期裡走不出，似乎已經能夠想到蘇景成為彆人的丈夫的模樣，他一定會是一個很好的丈夫。

這場重病也讓工作節奏始終上緊發條的顧熙終於閒了下來，她讓葉欣隨便從家裡拿來幾本閒書倚著窗讀起來，葉欣心思縝密，盼蘇景與顧熙能早日故人相逢，拿的正是十年前蘇景從A國郵寄給她的《平如美棠》，書裡夾著蘇景從異國他鄉寄來的書信，她十年來一直冇有勇氣打開，她怕自己看過會忍不住想去找他，也怕自己會忍不住想讓蘇景回到自己的身邊來，所以她寧願一直不拆封，那段藕斷絲連的過往就算冇有結局。這次她想，既然時過境遷，這次，就當是給自己十幾年的羈絆一次來個了斷，死裡逃生，若如今再不打開，她害怕自己再也冇有機會看到這封書信了，她輕輕地拿出夾在書中間的書信，信紙因為年歲久遠而泛黃脆弱，字跡卻清晰可見，蘇景寫:

"小熙，平如爺爺說，在遇到美棠奶奶以前他不怕死，不懼遠行，也不曾憂慮悠長歲月，現在卻從未如此真切過地思慮起將來，如今我們距離千萬裡，我真的明白了相思始覺海非深的孤獨，對於我而言，和你經曆的許多微細小事，在這兩年裡成為彌足珍貴的回憶、甚至成了支撐我好好生活的勇氣，你帶給我的回憶如靜海深流，雖然我始終想不明白你離開我的理由，但是你對於我的意義，你大概還不太明白，你知道嗎？在遇到你之前，我活在父母規劃的藍圖裡，不覺得痛苦，隻是覺得始終缺少了點什麼，像一幅拚圖正好差著一塊，遇到你之後，我第一次想要作為自己，作為蘇景而生活，不是作為父母的兒子而生活，所以我當時作出的選擇，不止為了你，更多是因為自己，我多麼懊悔那天對你的責怪、忽然失去你的崩潰超過了理智，以至真正想說的話冇能說出口，前個星期在中文書店買到了這本書，看到書裡的老人攜手共度的一生，快把生活過成廢墟的我，忽然有點相信，我們也能這樣過一輩子。我會聽你的話，好好把書唸完，然後奮不顧身地回到你身邊，你，會願意等我嗎？"

合上信紙，顧熙哭得不能自已，他們已經冇有回頭路可走了，顧熙整個身體顫抖起來，相思始覺海非深，顧熙忽然覺得自己拚圖裡差著的那一塊再也填不上了，她的人生從此隻剩下廢墟一堆。

顧熙整整平複的半個小時，終於打開電腦把擬好的離婚協議書發給了她法律意義上的丈夫。

接著給10年前的蘇景回了一封信，她知道他收不到了，可是還是想回信給他。

"好了，這下一切都結束了"，她長舒一口氣，好像和過往的一切都做了個了結。

— 蘇景視角 —

蘇景又是做飯，又是繳治療費買最昂貴的藥，甚至每天"賄賂"照顧護士叫護士多加照顧小熙，看著徘徊在病房門口卻邁不出腳步的蘇景，陳主任實在看不過眼，終於忍不住開口"小蘇，你不去告訴人家姑娘，我可是替你去說了啊"。

"主任，小熙已經結婚了..."

陳主任冇接話，隻輕輕拍了拍蘇景的肩膀。

蘇景還是和往常一樣，走到了顧熙的病房，她看到顧熙倚著窗睡了，顧熙轉到普通病房後，他第一次走到了她身邊，蘇景小心翼翼地抱起顧熙，像抱著一件珍貴的禮物，輕輕地放到了床上又蓋上了被子。顧熙看起來已經瘦的皮包骨頭，但抱起她的一瞬間，他才真的感受到，小熙的身體已經形同枯槁。這是十多年前天天嚷嚷著要減肥，桌空裡卻天天都是各種零食的，他的小熙，他不禁端詳著憔悴的顧熙的臉然後皺起了眉頭。

他怕自己繼續待下去就會再也捨不得走，正準備轉身，便看到床頭櫃上放著的《平如美棠》...."這是，我寄給小熙的...."

然後他看到了自己寫的信，以及放在旁邊的...小熙字跡的...回信，他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他本以為，這封信早就石沉大海。

"蘇景，給你回信的時間，晚了整整十年，你會怪我嗎？那時候冇勇氣打開你的信，害怕打開這封信，我就會貪心的希望你立馬回到我身邊，害怕自己會想立馬去到你身邊，好像現在我也冇有機會再親自把回信交給你了，所以你會不會怪我，我也無從得知。我一直懊悔那時候對你說的話，如果重來一次，我想我會告訴你，不管隔著多遠的距離，我都有信心和你走下去，儘管不知道距離遙遠的戀愛可以保持多久，但是如果我當初有勇氣堅持，也不會造成冇辦法挽回的遺憾了，那時候的我，覺得自己是一無所有的你的負擔，我隻會把一個熠熠生輝的你帶到黯淡無光的地方，你本來就屬於更好的地方，不過都不重要了，你應該過上了很好的生活、遇見比我更好的人了吧，無論如何，你是我認識最真誠最值得被愛的人，謝謝你曾經出現在我人生最失落的時刻，讓我之後麵對每一個失落的時刻都能想起，曾經有一個人給過我麵對失落的勇氣，我相信你一定會過得很好，這樣就夠了，祝你安好，顧熙。"

分彆12年，蘇景第一次有勇氣握住了顧熙的手，上一次他牽顧熙的手，顧熙的手很軟，這次卻是一雙骨節分明的手了，連續多天的加班和確認了顧熙心意後的安心感，讓他終於放下心裡的石頭趴在顧熙床畔沉沉的睡了過去。

本打算來個顧熙一起簽署離婚協議的劉競博，撞見了這一幕，二話不說便踹開病房門對蘇景拳打腳踢，“你們醫院，還有冇有醫德啊，連病人的便宜都占”，顧熙被吵醒了劉競博踢倒凳子的聲音吵醒，剛一睜眼便看到劉競博瞪大雙眼衝她吼道"怪不得離婚答應的那麼乾脆呢，原來是外麵有人了，顧熙，這個婚，我還就不離了"，顧熙一頭霧水，一轉頭看到了一個高大的背影生怕劉競博傷到自己擋在了床麵前。

"蘇...蘇景？...蘇景？"

"彆怕，小熙彆怕"，蘇景迴應到。

顧熙震驚地看著眼前的蘇景，原來她這麼多天的感覺並不是臆想，粥是蘇景煮的，那個看著生病垂危的她眉頭緊鎖的人也是蘇景。

"出軌還想平分財產啊顧熙，你必須淨身出戶，要麼這個婚我這輩子也不可能和你離"，"說是看S市看病，原來是情人在這兒，恐怕連什麼手術都是騙我的吧"，劉競博的聲音響徹整個病房。

"好，我會走訴訟程式，現在請你出去"，顧熙不想爭執，隻覺得頭疼欲裂、呼吸緊促，她不知道是因為劉競博的無理取鬨，還是因為看到了蘇景後受到的震顫。

蘇景用雙手捂住顧熙的耳朵，任憑劉競博把一件一件的水杯、衣架、花瓶往自己的身上砸。

"小熙彆怕，小熙，冇事的"，然後緊緊摟住了顧熙的肩膀，眼前的一切都十分荒謬，但不知為何，顧熙卻感到前所未有的安心，她想起，有一次高中放學的路上，碰到灑水車，蘇景也是這樣擋在自己麵前，任由自己被淋成落湯雞。

直到醫院的安保把劉競博拽走，方纔結束了這一場鬨劇。

顧熙來不及追問，蘇景怎麼會出現在這裡，隻忙不迭地檢查蘇景身上受傷的位置。

"快...快去護士站包紮一下。"

"小熙，我冇事的，冇事的。"

小熙...他有多久冇叫出過顧熙的名字了，他已經數不清多少個日夜。

彼時，護士小周正端著消毒棉布站在門外，"蘇醫生，快出來處理一下吧。"

"放在門口吧，我一會兒自己來就行，你也快下班吧"，蘇景說。

顧熙看著擦不到傷口的蘇景，把碘酒和藥膏拿過，開始小心翼翼地上藥。蘇景感受著顧熙輕柔緩和的動作，為自己30歲了卻還試圖裝可憐去博取小熙的憐愛而感到可笑，更多的，是幸福。

蘇景記得高中籃球賽上受了傷，他也曾經拒絕了隊醫上藥的建議，愣是拖著一條傷腿回了教室，把顧熙急得四處找藥。他本以為時過境遷他早該變成一個成熟的大人，可是，隻要眼前的人是小熙，他好像就可以心安理得地當一個幼稚的人。

"小熙，我知道你有很多話要問我，我去辦公室交接班，馬上就回來。"

蘇景剛放下白大褂準備回病房，就看到轉角處站著護士小周，小周拽住了蘇景的衣角，就在今天，小周決定結束自己曠日持久的暗戀，和蘇景表明心跡。

"蘇醫生，我...一直很喜歡你。"

"對不起，我好像已經等到我一直在等的人了，希望你遇到更適合你的人。"

"蘇醫生，可是，她，已經結婚了。"

"蘇醫生，可是你都不在乎醫院的人是怎麼說你嗎"，小周緊接著說。

"這是我的私事，謝謝你的喜歡，對不起，我已經有喜歡的人了。"

對於這樣一個擺在麵前的客觀事實，蘇景想不到任何回答，他已經因為道德的雷池，主動退避了這麼多年，這次他不想再逃避，哪怕是變成人儘皆知的所謂的第三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