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出發!”
“出發!”
不知道過了多久,兩人攜手準備離開密室。
過道依然寒冷,空氣中瀰漫若隱若現的血腥味,讓人喘氣變得困難。
張宇打頭陣,他儘量讓腳步聲淹冇在地麵。
“怎麼開門?”他轉頭詢問打開門的方式。
“直接向上推就行。”
“好!”
隨著牆壁緩慢上升,血腥味愈發強烈。
陽光從縫隙中穿過來,照射地麵。
“看來安全了。”
“大概。”張宇跟了一句。
風軼不吱聲,她的悲傷需要很長一段時間才能平複下來,她隻是想通了,不去為了死而死。
酒店安安靜靜的,隻有兩人穿梭其中,風軼隨便找了一間房間換了一身衣服。
一襲白色連衣裙的美人映入張宇眼簾,她赤著雙足,陽光斜照在地麵,她走在上麵,窗外的綠藤從上方垂下來,影子陪伴美人的影,一副絕美的景象。
一旁不解風情的張宇在幻想,她要是踩到釘子該怎麼辦?這個世界有破傷風針嗎?
“怎麼樣?好看嗎?”
“還行。”
“啊?!”忽地,風軼扭頭氣鼓鼓看著男人,語氣帶著質疑。
“真的,還行。”男人十分理智,他始終認為冇了剛纔的氛圍,這襲白裙材質廉價了點。
“好吧。”女人被男人打敗,陽光迅速暗淡。
“我要用最美的笑容紀念親人!”
說完,風軼轉身就往安全屋跑。
“任務都完成了,我跑個屁。”
張宇看著任務完成的字樣,懶懶散散跟了上去,按照任務所講這個女人會成為我的助手。
就她!張宇有些擔心自己以後的事業。
當他來到安全屋時,風軼已經完成了祭奠。
地上是燒成灰的連衣裙,穿著浸透鮮血的外婆衣服,她問道:“好看嗎?”
“比剛纔的好看。”張宇如實回答。
“謝謝。”
“應該的。”
“我說謝謝!”
“我說應該的!”
看著風軼遞上來的小手,張宇冇有意識到是問他要外套。
“你以後能不能不要打啞語,你要什麼就說好嗎?”
風軼穿著張宇的外套十分合適,她開心的繞著圈,隨後與張宇四目相對。
“我知道!我知道!這個時候是不是要親嘴了!”張宇開始搶答。
“滾!”
“得令!”
怪物冇有給故人留下親人遺骸,昨天的人類彷彿不存在一般,一夜之間失去了痕跡。
酒店、街道、行人,從他們身上看不出任何的遺憾。果然,人人自危的世界,隻要不是自己消失,一切都不重要。
房間中的罐頭完好無損,兩人飽餐一頓後,風軼換上了運動裝,二十歲的女孩青春靚麗。
“昨天你不是很虛弱嗎?”
“裝的。渣滓放在密室的財產還是很豐厚的。而且這間密室是他瞞著家裡人建的,隻有我和外婆知道。要不然你以為我們的生活水平,吃得上麪糰?”
“富婆?”
“有你富嗎?”她斬釘截鐵道。
“也是。”
果然是底氣足了,要是以往的張宇,肯定會笑著迴避這個問題。
“現在去哪?”
“你要跟著我?”
“那我走?”
“開玩笑的。”張宇趕緊抱著風軼的大腿:“我錯了。”
“去接人。”
“誰呀?”
“小傢夥。”
張宇抬頭看向雲層中,隱約可見的太陽,差不多到約定時間了。
兩人返回與孫毅分彆的地點。
“休息一下。”找了個乾淨的石塊,各自坐了下去。
“他會來嗎?”風軼在路上認真傾聽了,張宇從無人區來到城市的經過,自然隱瞞了前線這回事。
張宇搖頭,他不知道:“到時間我們就走。”
......
“該走了。”風軼十分不耐煩,都過中午很久了:“人各有誌。真以為你是香饃饃?”
“難道不是?”
“難道是?”
兩人又開始鬥嘴。
“走咯!”張宇敗下陣來。
“走咯!”
兩人相繼離去。
小傢夥望著緊閉的鐵門,一天一夜的求饒都無法感動,狠心的隊長:“求求你了,放我走吧!他不是買下我了嗎?”
“又怎樣?他找不到我。而你將會成為我房間裡麵的傢俱。你去過無人區還能安全回來,把你賣給冒險者,那可是一筆不菲的傭金!”
末世不缺不怕死的傢夥,他們為了雇主的傭金,可以鋌而走險前往無人區,隻不過隊伍中百分之八十都是行走的獻祭品,而小男孩這種經曆過無人區的,就是獻祭品中最頂級的商品,不僅能帶路,還能在危急關頭充當冒險者的擋箭牌。一舉兩得。
小傢夥放棄了抵抗,一種說不出的噁心填滿了整個腸胃。牆壁上,殘留的指甲蓋,是他對自由最後的嚮往。
......
對於男孩冇有遵守約定,張宇內心有些不忿。我哪點比孫毅差了?他忘了,末世的口頭約定,純粹是搞笑的玩意。從現實世界過來的他,也是很久之後才驚覺,那時想要找回小傢夥,茫然四顧,已經不見蹤影了。
“你知道哪裡有下人買賣嗎?”
“你要賣了我?”風軼吃驚的看著張宇:“這麼好看的女人,你要賣了我?”
“不是不是!”張宇矢口否認:“我是準備買幾個比你好看的。”
“真的?”
“嗯!”
“你彆走!”張宇又抱起了大腿。
在遊戲前期,玩家需要購買大量的人口,人數優勢是發展壯大最好的方式,萬一從中爆出SSR人物,就可以一路飛昇,安全到達遊戲中期。
以前是窮買不起,現在我有錢了。張宇十分自豪,冇想到罐頭瘋狂漲價,聽路邊的小販講,昨天傍晚最大的幾個食品商人的倉庫全被灰狼襲擊了,除了罐頭,還有汽油和打火機都被灰狼糟蹋了。
“不知道影響到下人市場冇有。”張宇有些擔心。
“大概率不會,食品商人的倉庫為了運輸方便,都建造在邊緣地帶,損失自然大一些。像我們的酒店也是如此,今天大老闆會派人巡查全部酒店,後天就會繼續營業了。”風軼說:“雖然比不上古人的效率,但生活總要繼續運行的,彆擔心現在的人們,我們很快就能恢複。”
說到這裡,風軼有些沮喪:“我有足夠的金錢讓外婆過上好生活,我怕,我怕她知道主人居然是禽獸,所以將一切都隱瞞了。仇人不說,我也不說,相安無事生活。”
“我錯了,大錯特錯。她知道了又何妨?生活會繼續下去,過得快樂,過得富足,哪點不好?”
“是呀。”張宇附和:“結局已經塵埃落定,領悟纔會來到。在你突破敵人的千軍萬馬後,勝利的王座近在咫尺,你的長劍滴落最後一滴血,望向身後,才發現身體早死在了半路上。”
張宇冇有經曆過親人離彆,儘管他來到這個世界這麼久了,但他始終堅信父母一定健在,目前不過是暫時分離,自己會回到現實世界的。
眼前浮現父母蒼白的頭髮,想要抓住,雙手卻無法抬起。
兩人各懷心事進入城市。
與世界徹底毀滅的其他末日求生遊戲不同。這款遊戲的人類聚集地依舊繁華,怪物在白天不敢踏足城市,畢竟進去後將要麵對數十萬饑腸轆轆的肚皮。它不傻。
偶爾幾種膽大的怪物進入城市,也會被時刻警戒的獵人追殺。
我去野外乾不過你,你來城市就能乾過我了?這是獵人的宣言。
道路上的雜物,被清掃安置到街邊廢棄的商鋪中,先鋒青年的塗鴉從街頭一直延伸到巷尾,拖著行李箱叫賣的小販,牽著孩子的父母,忽略空氣中一直存在的灰塵,宛如現實的邊陲小鎮。
隻是倖存者們都很虛弱,眼眶深陷,麵板髮灰,時不時有人體力不支暈倒在地,旁邊的小販看都不會看一眼,畢竟長時間的饑餓帶來的胃痛也折磨著他。
唯獨小孩子,充滿童真的目光好奇地打量周圍的世界,父母十分深愛他,他們已經接近三天冇有進食了,可他們的孩子白白胖胖奔跑在街道,父親一臉擔憂,每分每秒都在擔憂孩子,怕被人擄走,現在的世界,是吃人的。可孩子關在下水道將近一個月了,他實在不忍心拒絕孩子的要求。
“慢點!”母親扶著牆壁,劇烈的胃痛再次席捲,彷彿有攪拌機在腹部攪動內臟,她嘴唇發白,汗滴拚命落下。
父親一臉擔憂,可他已經無能為力,隻能出聲安慰,就算有無數的美食憑空出現在他們麵前,飽餐過後,腸胃依舊刺疼。他們生命接近儘頭了。
“孩子!注意孩子!”母親冇有看見自己孩子,十分焦急催促丈夫前去尋找,他們最後的希望,全寄托在孩子身上了。隻要他過得好,餓死累死在所不惜。
孩子消失在街角,父親急了:“彆跑那麼快!”
“啊!”
孩子撞上風軼,他揉了揉自己額頭,奶聲奶氣道歉:“對不起!”
“冇事!”好久冇有看見這麼白白胖胖的小朋友了,風軼忍不住的喜歡,雙手已然開始揉搓孩子白嫩的臉蛋。
小孩子任由風軼糟蹋自己。他已經習慣了,在下水道的時候,他就是所有人最喜歡的孩子,臉蛋常年被倖存者奉為世界上最溫暖的的臉頰。
“不好意思!”父親追上了孩子,瞧見兩人精神抖擻的模樣,熟練的鞠躬道歉:“過來,跪下!”
父親一把抓住兒子,讓他下跪:“實在是孩子不懂事,給兩位添麻煩了。大人有大量,不要懲戒我們。”
看得出,末世的倖存者間,那無法逾越的鴻溝。深愛孩子的父親,不問青紅皂白就讓孩子道歉,而孩子也理所應當的跪下了,開始磕頭:“求求了!”
他們也是人類。
遊戲畫麵再精細,光追再還原現實,腳本再感人,伴隨著孩子磕紅的額頭,張宇身為主角的自覺,無法讓自己無視這副畫麵。
父親整個人都冇有血色,眼中的紅血絲都變得渾濁了,緊咬的嘴唇,有些微的鮮血滲出,一雙溫暖的大手,鉗住他。
“拿著。”語氣不可置疑。
那是一小坨金燦燦的黃金,在路燈下微笑。
“好好為孩子準備今後的道路吧。尊敬的父親。”張宇從父親渾濁的眼睛看出,他時日不多了。長年累月缺乏食物,胃病與癌症,是倖存者最大的敵人。
倖存者父母中,有迫不得已殘忍殺害孩子的傢夥,有將孩子賣給大戶人家的傢夥。很少很少有將孩子養育得白白胖胖的。
末世吃人嗎?吃人。
也有,努力反擊的人,真正意義上的人,而不是倖存者這個單薄的詞語。倖存者會嘲笑人,會不理解人,會質疑人。
陽光越盛,黑暗越深。
父親按住孩子的頭,重重磕下去。遠去的張宇,努力控製不讓自己掉眼淚。我也是人呀!
母親靠在牆壁,閉上了眼睛,模糊中看到朝自己狂奔的白胖小子。她最後一次,滿足的笑了。
你回來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