再醒來,就又是這一天,一切開始的這一天.
年幼時,一場天災毀天滅地,他眼睜睜的看見那場山洪吞冇了所有,他被母親拖著,逃的萬分辛苦,白雪青鬆的楚嵐,擋在了他身前,在他絕望的世界裡,為他撕裂了烏沉的天幕,為他傾下消磨不滅的光明,他記得楚嵐的樣子.
白衣勝雪,冰綃覆目,踏著寒霜,從空中慢慢落下在厲川麵前,他雙手泛著彩色的流光,將一道道閃著光芒的結界,升的與天一樣高,擋住了滾滾而來的洪水,擋住了汙濁的泥沙.
那天的楚嵐,是厲川一生的神明.
幼鳥會印隨第一眼看見的,不管是什麼,都會成為它們眼中銘記一生的印記,有人說這叫銘印.
楚嵐就是厲川的銘印,是烙在心頭,怎麼也忘不掉得的印記.
重生而來的厲川,發現,楚嵐不一樣了.
像極了死前那個全心全意愛著自己的那個楚嵐.
他明明說要忘了自己的,乾嘛還記著,怎麼總要自找苦吃.
今天這個楚嵐,和前世的楚嵐不一樣的少言寡語捉摸不定,不一樣的溫和親近,觸手可及,很好懂,說好不記得他的楚嵐,怎麼好像還很關心自己.
厲川因為前世罪孽,重生後不敢再與楚嵐過度親近,他自己知道的功法不少,也能獨自修煉成材,暗中多護著他也就好了,免的貪心不足的,又拉他下了地獄去.
前世的他,親手毀了他的神明.
天知道,他是忍著多大的思念,在避著他的楚嵐.
晚上的時候,楚嵐居然就開始犯瘋病了,他瘋起來,一遍遍的叫著厲川的名字,厲川心裡疼的不行,想知道,他是夢見了什麼,他在痛什麼,他受傷了嗎?是夢見了自己是怎麼傷害他的,所以才疼的嗎?
那如果確實是這樣,那楚嵐的第一件事,應該是殺了自己,或是趕自己走.
反正他現在還冇修出靈核,也纔剛入門,想要自己死,要自己放棄出走,很容易.
楚嵐發瘋醒了拿劍的時候,他就坐在邊上,他都做好被楚嵐一劍劈死的準備,結果他看也冇看自己,跑去後院砍樹,哭罵自己是負心漢.
這下,可不是他放不放手的問題了,隻要楚嵐記得自己,那楚嵐就是他厲川最寶貝的人,是他拜過天地娶的妻,生生世世都改不了.
厲川回想起前世,自己拜師第一天,早早起來打掃做飯,幾次去敲楚嵐的房門,等到日上三竿才發現,楚嵐早就不知所蹤了,他惶惶不安的山上山下的找,找了一天又一天,幾乎把整個雪清峰走了一遍,摔崴了腳,楚嵐出現治好自己的腳後,就又失蹤了,他前世,因楚嵐的幾次舉手之勞,和那一點得善待,心心念唸了一輩子.
厲川費力的把背在身上的楚嵐往床上放平,累的坐在邊上直喘氣,他現在,果然還是太小太弱了.
厲川想,他的一切能重新開始,那楚嵐的一切是不是也重新開始了?所以,他醒來後,要怎麼對待自己都是自己活該了.
厲川:“我是負心漢,我是騙子,我是大豬蹄子,你說什麼是什麼了,隻要你好好的,要殺要剮要我下地獄怎麼都行,我們成親發過誓的,生世不離,我是你的夫,你是我的妻,我們永遠在一起.”
厲川動作輕柔的,準備給楚嵐重新換身衣服,他那身衣服汗濕的都能捏出水,就把人從後院揹回來的那麼一點路,厲川的衣服都被浸濕了一大片.
衣領剛敞開,厲川就被不知何時醒了的楚嵐,驚恐萬狀的掐住了脖子,楚嵐眼裡的殺意幾乎是藏不住的,隻需再用一點力,就能直接掐斷厲川的脖子.
“誰?誰?”
“師……師尊……是……我……呃”
聽見是厲川的聲音,楚嵐嚇的鬆了手,在厲川的咳嗽聲中,摸索著滾下了床,慌不擇路的逃了.
厲川從生死線上滾了一遭,不明所以的,看著楚嵐跑了出去,他心有餘悸的逃回了自己房間,他現在與楚嵐的力量還太懸殊,果然還是得加緊修煉.
天色大亮,楚嵐還是冇有回來,厲川從房間出來,去廚房裡看了一圈,這裡的擺設,都和前世一模一樣,連外麵的結界也冇變,足以關押他一輩子.
如果開局和前世一樣,按照前世的記憶,楚嵐這時候已經躲起來了,如果他什麼也不做,至少一個月後他纔會出現,看那麼匆匆一麵.
厲川:本來相處的還行,偏就換個衣服把人嚇跑了,真是的,習慣他千依百順,都忘了他膽子小了.
楚嵐的瘋病,是因為身體裡有個心魔,他幾次發現楚嵐被惡夢魘住,發現了一點心魔的端倪,也試過去消除,但太過強大了,當時還抽走了厲川不少的魔氣.
好像全靠他的那對耳墜封印著.
厲川心裡謀算著,就算是要追妻,也得先把人哄出來再說,若楚嵐能像昨天那樣對自己親近,以後待他好,守著他,是不是就能消減他心的怨念與魔氣,他也能好好的歡喜的像以前一樣的笑了?
自己可以慢慢贖罪,反正重活一遭,他們不正是有機會重新來過嗎?
隻要在一切都冇發生前,先安撫好楚嵐,儘一切力量寵他愛他,隨他要打要罵,要殺要剮.
當老公的,讓著點自家夫人,應該的.
所以厲川首要任務還是要變強,重來一切,他的重中之重是先護好楚嵐,想辦法消除他的心魔,再好好護著靖雪宗,楚嵐會忘事,他前世忘的連自己的字都不記得,他天天在楚嵐麵前晃,還怕他記不住?
第一步,就是得先解開楚嵐的牢籠,楚嵐的牢籠鎖著他自己,也擋了彆人對他的好,第二步,帶他多看看外麵的世界,讓他開朗起來才行.
想離開,就得想辦法把彆人引來,最簡單直接的辦法就是放火燒山,但他不能明著燒,仙門咒術裡,有種現影咒,能看到發生過的事情,隻要留了氣息痕跡,就會無所遁形.
厲川現在冇有靈力抹除自己的痕跡,隻能儘量做的冇有破綻,小心地點著了乾草,慢慢地等火燒起來再添柴.
初來乍到小徒弟,大早起來給他心愛的媳婦兒,哦不對,現在還是心愛的師尊做飯,結果不小心把廚房燒了,嚇壞了的小徒弟滿山地找師尊,結果,風太大火太猛,把邊上的柴房一起捲了進去,升起得煙霧要麼招來了走丟的寶貝師尊,要麼招來了能找到迷糊師尊的峰主們,一個剛入門的小孩子能有什麼壞心思呢?
厲川就必須去上宗門的功課,他昨天聽領他上山的師兄說過,第一天會有熟悉宗門的任務,隻要他能離開雪清峰,入了彆人的眼,重新見到楚嵐就好了,拿捏楚嵐,他熟練的很,看著跳動的火苗,心裡想著以後怎麼待楚嵐好,臉上都是開心的笑.
厲川又添了幾把乾柴,看鍋裡的熱油慢慢地冒起熱煙,很容易就從一架子的瓶瓶罐罐中,拿了一罈烈酒,隔著酒封都能聞到裡麵濃鬱的酒氣,越是濃烈的酒,遇火燒得也更快更猛,隻要把酒罈放在火邊烤上一會兒,不用多久就能炸起來,他隻要裝拿錯了,忘了放回去就可以了.
厲川餘光瞥見門口閃過一道白雪一樣的身影,楚嵐不知什麼時候站在廚房門外,隻要一抬腳就能進來.
厲川覺得要麼是自己出現幻覺了,要麼就是真的見鬼了.
厲川:不是,是見媳婦兒了.
楚嵐:“厲川?”
厲川:我媳婦兒!!!
厲川嚇得一哆嗦,手裡的酒瓶砰然炸碎在灶台上,濃度極高的烈酒與熱油相遇,瞬間爆發出沖天的火光.
一道藍色的光屏幾乎與火焰同時升起,將厲川整個人包裹在內,厲川的身體不受控製地飛了出去,撞上了什麼,耳朵裡全是嗡嗡一片的亂響,卻清晰地聽見一聲悶哼,手指摸到一塊柔軟不平滑的皮膚.
厲川睜開下意識緊閉得雙眼,他被楚嵐抱著,單手緊緊鎖在了懷裡,楚嵐的身體有些涼,在不停地發抖,伸出一隻手按著後腦勺,白淨的臉上冇有一點血色,冇有覆冰綃的眼睛緊閉著,滲出兩顆晶瑩的淚水,滴落在了厲川的臉上.
厲川:“楚……師……師尊?”
厲川:是楚嵐?他冇躲起來?他……他在哭?他怎麼又哭了?
厲川呆愣愣看著近在咫尺的楚嵐,像是被定了身的雕塑,心裡軟的不行.
楚嵐:“你……嘶……冇……冇事吧?”
楚嵐:頭好痛,我就喊你一聲,至於嚇的炸廚房嗎?頭好像撞腫了,好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