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夜的惡夢,楚嵐早上被驚醒的時候,差點發瘋把這孩子掐死,嚇的跑出去老遠,才發覺,身上這身衣服又濕又冷的,真的很難受,這才明白那孩子大概是想幫他換身乾淨的衣服.
他現在看不見,無法確定這個人是不是他要找的厲川,如果隻是名字一樣,他就冒冒然上去親近,他怕真的厲川回來會生他的氣,而且之前相處的時候,這個厲川,好像很怕他的樣子.
因為師徒這一層關係,註定他們不是短暫合作的點頭之交,而是要一起磕磕碰碰的生活很多很多年,而且也不確定,這個厲川是不是跟自己前世的合法丈夫是同一個人,如果是,那皆大歡喜,如果不是,他也冇辦法不管他,總是要先在這個世界活下去再說.
楚嵐也很怕,怕這個人,不是他的厲川,隻是個同名同姓的人,所以不敢太親近.
心頭懊悔自己反應太大了,一個少年能乾出什麼事兒,而且他對這個老實孩子的印象也還不錯,去竹泉泡完澡洗完衣服回來,看院子裡的日晷計算了下時間,纔剛過六點,想著去給徒弟做個早飯,算是賠禮道歉.
他這個做師尊的,讓著點小徒弟,應該的
結果,他到廚房才發現這小少年,已經在廚房裡,有點笨手笨腳地準備做飯了,還拿錯了烈酒不自知.
聞著那股擋不住的濃鬱酒味兒,本想出聲提醒一下厲川,結果弄巧成拙,反把厲川嚇得炸了廚房,楚嵐現在隻能看見一團影子,但物體在他視角裡,就像是被慢動作了一樣,在看到那罈子落下的時候,身體本能地對危險做了預防反應,瞬間張開了結界,趁著厲川被火苗燒到前,給他裹上護身結界,捲了人就往後退.
廚房與柴房相連,與舍院之間隔著一堵開著小月門的牆,廚房門前空了一小塊砍柴用的小空地,直線走也就十來步遠.
楚嵐成功把厲川從火邊抓到手裡,自己也是被嚇得不輕,不管不顧的隻知道往後退,結果就一腦門撞到了牆上,眼淚在疼痛中不受控地落了下來,頓時一雙瞎眼就看到了閃閃發光的小金星,都說不上來該喜還是愁.
眩暈中,楚嵐腦子裡浮出一幕畫麵,後山有一條他剛剛走過的山道,道邊的草叢堆裡,小小臟臟的小徒弟歪倒在那裡,雙眼緊閉不知生死,楚玉卿站在一邊看了許久,摸索著去探他的鼻息,覺察到這孩子還活著,起身就走,可是走了幾步,還是猶豫著停下了.
最後輕手輕腳地,把瘦弱的小徒弟抱回了舍院,小心的把他腫了的腳用靈力治好,給這小臟孩清理梳洗,厲川醒了,一聲歡喜的師尊都冇來得及喊,楚玉卿就先嚇了一跳,幾乎是條件反射的,一手刀把人劈暈了.
楚玉卿又自責又驚恐地逃出了房間,躲在暗處,看這孩子能走能跑了,提著的心才慢慢地放下,卻是再也不敢輕易靠近了,生怕自己再一個不小心,把這脆弱的小徒弟弄死了.
楚嵐緩了好一會兒,才從這場屬於楚玉卿的回憶中回過神來,楚玉卿曾經也試過做一個好師長,隻是自己總是動不動就失憶的,下意識地把自己對小徒弟的好全忘了.
楚嵐:哎,這都什麼事兒啊.
楚嵐定了定神,靠坐在牆邊,半睜著眼,低頭看厲川,算了,看不見臉,算了,他還好好的就好了.
廚房的火併冇有著起來,楚玉卿的結界術登峰造極,第一時間幾道屏障擴散包圍,將所有的不利情況壓製了下來.
太陽不知何時悄悄鑽出了雲層,灑下滿地金芒,襯著霞光豔若紅脂,楚嵐的眼睛,像兩顆精工雕琢的寶石,蒙著一層擦不掉得灰塵,空洞又黑沉,含著淚的雙眼在晨光中折射著微弱黯淡的光.
厲川:他的眼睛……在發光
這是厲川第一次,看見楚嵐的眼睛,前世的楚嵐總是用冰綃蒙著眼睛,把一張好看的臉,分割的不近人情又冷若冰霜的,一冷臉,更是凶神惡煞的嚇人.
他前世每次要看楚嵐的眼睛,他都不肯,就算剪斷了他的冰綃也是死閉著眼不給他看,下場自然是被厲川欺負的又哭又鬨,那時候的厲川自認還是寵他的,楚嵐不肯就不多強求,重新給他弄了根紅束帶覆眼.
楚嵐著紅色,真的很好看.
楚嵐剛梳洗過得銀髮隨意披散著,在微風下一晃一晃地撓著厲川的臉,往他鼻子裡送著清淡好聞的香氣,楚嵐身上隻穿了一件中衣,微開的衣領下,白嫩的脖頸毫無防備地暴露在厲川眼前,衣服不規不整地穿著,領子被扯歪了一點,狼狽的有點……嫵媚
厲川:嘶,真是妖啊,又嬌又媚的,這是要勾你夫君我來疼你啊.
前世的楚嵐總是嬌而不自知,總能不經意就勾的厲川丟盔卸甲,彆人總說楚嵐長的過於清冷,似那寒霜冷雪一般的冷,殊不知,厲川所知的楚嵐,從來溫情似火,是一隻愛笑的雪兔.
楚嵐聽到了厲川冇掩飾住得抽氣聲,以為他是嚇壞了,安慰地摸摸他的頭,輕輕拍著他的背,一邊順毛一邊哄.
楚嵐:“好…好了,不…不怕,師…師尊在呢”
厲川:他在哄我!我媳婦兒真好.
楚嵐:真可憐,果然是嚇壞了,心率都不齊了,彆是要哭了吧
楚嵐伸手過來,小心的摸上厲川的臉,先摸到頭頂,往下慢慢移,才摸到有些涼的臉,眼珠一動不動的偏頭來聽厲川的動靜.
楚嵐:“嚇…嚇著了?”
厲川:媳婦兒疼不疼.
厲川用手輕輕碰了一下楚嵐的後腦勺,聽他嘶的一聲痛撥出聲,手指也摸到了一個很大的腫塊.
厲川:媳婦兒怕疼,腫成這樣,得給他上點藥.
楚嵐:“嘶……疼”
楚嵐的抓了厲川做怪的手,滿臉的委屈.
楚嵐:你丫的小崽子,下手可真狠,非要我腦袋開花你才滿意?這貨,絕對不是我老公,就是個冇良心的玩意兒.
楚嵐心下有了計較,抱複式的手指點在了厲川的太陽穴,厲川眼前忽的一黑,心頭一慌,什麼陽光霞雲,什麼藍天綠草,通通消失不見,無邊的黑暗裡,細微的聲音被無限放大,充斥著讓人不安的不確定,厲川從來不知道,風吹過樹葉的聲音,也能變得讓人不安.
厲川下意識地抓緊了楚嵐的衣服,努力睜大眼睛去‘看’他,一個影子慢慢顯現,像是在空白的空間裡,呈現出一個物體的大概輪廓,一雙手形的東西一動一動,是楚嵐在他眼前晃手,楚嵐仰頭靠著牆,一動不動時,和那些倚著牆根的枯樹乾沒什麼兩樣.
周圍所有東西,像無數重疊交織的線,混合成一個又一個冇有顏色,冇有細節,黑乎乎的影子.
楚嵐:“再…再敢亂來,我…我讓你,也好好的瞎…瞎一會兒的,你…你是冇…冇嗅覺嗎?酒…酒都聞不出…出來,以後,不許做…做飯了”
厲川的視界瞬間恢複了原樣,他隻是看了幾息時間,卻好像是過了很長很長的時間,楚嵐這個樣子,熬了不知多少年,纔會如此淡定的演示給他看,還滿不在意的對自己說教.
厲川鼻子一酸,縮在楚嵐懷裡哭了,像冇睜眼的小貓崽,哭的可憐委屈,緊緊抱著楚嵐的腰,眼淚冇多會兒,就把楚嵐的衣服濕了一塊.
楚嵐:“我…我嚇著你了?對…對不起啊,我…我不是故…故意的,我…我跟你道歉,好不好”
楚嵐:完了,把人嚇哭了
厲川:你道什麼歉,明明是我錯,全是我的錯.
厲川:“我錯了,對不起,對不起,對不起……”
厲川的心又酸又痛,五味雜陳的情緒翻湧著,他自以為已經足夠愛楚嵐了,什麼都給他最好的,可如今體會了楚嵐的苦,才發現自己對楚嵐一點也不好,冇好好瞭解過他.
厲川:“對不起,對不起,我錯了,我錯了.”
楚嵐:“好了……好了……不哭了”
厲川:他還在哄我,明明自己也傷著了,還哄我,我就不是人……
厲川:“嗚嗚嗚嗚~~”
楚嵐:“是不是哪裡痛啊”
厲川:我太過分了,對不起,我錯了
厲川:“哇嗚嗚嗚嗚~~~~~~~”
楚嵐:“哎呀,不,不哭了”
楚嵐:怎麼還哄不好了呢,哎呀,我的頭好痛,他現在倒是跟我親近了,明明昨天還那麼不待見我,你冷靜點啊孩砸,你如果不是我老公,就麻煩你鬆開我啊,如果是我老公就再抱會兒吧.
楚嵐:“老公?”
楚嵐小小聲的問了一下,有點羞.
厲川哭的太忘我,啥也冇聽見
楚嵐:好吧,不是我老公,死孩子,給我起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