棋聖的工作_uu 第4章

『師傅你輸棋的感覺我能夠理解，但是就因為輸給了八一就撒皮打滾想要在神聖的場所灑下聖水，多少是有些不理智了。』

清瓏家，我給師傅倒了一杯水，恭恭敬敬地坐在下位。

桂香姐早已開溜，這時候的師傅已經恢複了平靜，身為大師的風範再度回到他的身體。

師傅蠕動了一下喉結，將杯子裡的水一飲而儘，然後儘量以和藹的語氣說道。

『是啊，不該如此。』

『可是，我真的很不甘心啊！』

不甘的神色再度從師傅的臉上浮現。

『而且和去年和你的那次不同，那一次的王手我心服口服，但八一那樣的臭棋，我居然會輸了啊！！！』

師傅大力的對著茶桌哐當一錘，茶具發出鏘鐺的響聲。

八一與師傅的這場報恩比賽註定是無法在媒體中看到了，所以我也無法知曉雙方的棋局，但是從師傅的眼神中我可以看得出來，他真的很不甘心。

不是因為技不如人的不甘心，而是明明知道對方的棋路卻因為自己昏了頭下了一手俗手後產生的懊悔。

『好啦好啦，師傅，下一次贏回來就好了，到時候師傅你也去參加龍王戰，把八一的位子直接拉下來，告訴他人外有人天外有天就好了。』

對於這樣的師傅隻能像哄小孩子一樣安撫他，我給他做著按摩，幫助他舒緩因為情緒高漲而繃緊的肌肉。

師傅滿意地閉上雙眼小寐，一邊發出滿意的笑容。

『哎，如果八一那個傢夥能像你一樣就好了，又聽話又有天賦，還肯努力，反觀八一，明明年齡是最大的，最近的棋路反而是最差的。』

師傅又嘟囔了起來。

清瓏一門在將棋界有著一個很著名的奇怪現象：弟子的輩分和年齡完全是相反的。

我是師傅三個弟子中最早拜師的，但實際的年齡是最小的，還有一兩個月我纔算是滿十三歲。銀子次之，而今年已經滿十六歲的八一，卻是小師弟。

去年完成棋聖戰衛冕的我比起去年贏得龍王戰後就開始頻頻失誤輸棋的八一，確實顯得八一不夠穩重。

但，將棋界雖然說會開八一的玩笑，說他是廢物龍王，但是，誰也不能忽略史上第四個國中生職業棋士的含金量，我認為八一他現在狀態的低迷，更多的是因為頭銜的沉重。

作為最為年輕的龍王，他揹負著莫大的壓力。師傅、桂香姐，甚至包括銀子都不知道的是，他曾經有一天跑到我的房間裡訴苦，明明比我大了好幾歲的人，卻像個小孩一樣把頭埋在我的膝蓋上痛哭。

『我想要下出符合龍王的盤麵！』

這是原話，當上龍王之後，八一就發現自己頭銜的沉重。以往死纏爛打的取勝方式在他看來不應該由頭銜持有者使用，就算是輸，也要下出能夠被記載在報紙上的優美的棋局。

這便是八一的想法，比起狼狽的取勝，他對於『龍王』這個頭銜更為看中，想要和我一樣下出優美的棋局。

當時的我毫不猶豫地給了他一巴掌。

『八一。』

『在？』

『為什麼要選擇這種很明顯不屬於你的棋風呢？』

『可是......可是......如果頭銜保持者在眾人麵前如此狼狽的話。』

『艱難的取勝總比優雅的告負要強。』

過去我曾經提醒過他這一點，但是很明顯八一他是蘿莉控而不是正太控，最近的戰局來看很明顯這傢夥把我的話當做耳旁風了。

真是的，既然暫時還冇有能力做到優雅從容的撕開對手的包圍圈，那就保持著原來的下法不是很好嗎？放在我的故鄉，這種現象一般被稱之為“飄了”。

不過我也不需要為自己的師弟擔心了，今天會有著名為“愛”的天使挽救他的。

師傅睡的很快，不一會兒就在我的按摩之下進入了夢鄉。

我悄悄地退出房間，給了在房間外不安等候的桂香姐一個眼神，和我早有默契的桂香姐立刻起身，拿起師傅平常穿的那件和服大衣，小心翼翼地走了進去給師傅披上避免他著涼，然後又小心翼翼地退出來，關上房門。

『真是辛苦你了，角行。』

那位二十來歲的美麗女性，溫柔慈祥，擅長料理，長得漂亮又是隱乳的大姐姐，正是幼年時八一心目中的女神，從小就一直照顧我們的白月光——清瓏桂香，請原諒我這麼正式的介紹，但我們都稱她為桂香姐。

每一次師傅和我們弄出來的各種亂七八糟的事物，到最後幾乎都是桂香姐進行最後的處理，她就像是我們的老媽子一樣，幫我們擦著屁股，而且還分文不取，簡直是比聖人還聖人的存在，也難怪八一會憧憬她。

『冇事，都習慣了，我今天的棋局還冇有下，我先回房間了。』

我禮貌地給桂香姐彎了彎腰表示了自己的感謝，隨後便回到了我的房間。

『不吃午飯嗎？』

『我在茶館吃過了，現在不餓。晚上我再出來吃。』

麵對聽起來像是熊孩子一般的話語，桂香姐隻是微微一笑，冇有說什麼，但我知道她會和平時一樣把大阪燒放在我的房門外。

這是我們彼此共同形成的默契，也是我在這裡十年留下的如同親人般的習慣。

關上房門，我開啟弔燈，昏暗的房間瞬間明亮起來。

房間裡的擺設相當的樸素，整個房間大概是三十平米，兩排書架，一排用於放置我正常的學習書，另一排則是擠滿了各種詰將棋或者與將棋相關的叢書。

我每天都會閱讀一遍，過目不忘的本事雖然好用，但是僅僅是記住是冇有用的，隻有應用到實戰的時候纔會得到新的體會。而我每天的實戰工具並不是擺放在最右側的將棋盤，而是放置在房間正中央的電腦主機。

熟練地打開電腦，快速登錄上將棋wars（網絡將棋平台）的賬號，與此同時我也打開攝像頭，右手操縱著鼠標點開NICONICO的開始直播按鍵。

『好了，今天的下棋時光，開始了。』

我帶著口罩開著攝像頭，同時將自己電腦的頁麵投屏到了直播間。

現在是飯點環節，變化的時代使得不少人都習慣了邊吃飯邊刷手機，再加上我已經直播有一段時間了所以我的頻道訂閱人數還算比較多，居然有好幾萬，而且還有不少我熟悉的漢字在彈幕上浮現。

『最年輕的棋聖』『堅持網絡下棋這麼久了啊』『比自己那個廢物師弟勤勉多了』

一連串的白色文字在我的直播間裡流過。

這是此刻正在NICO實況上網友實時打出的評論，在清一色的日文中我還能看到一些熟悉的漢字，不由得讓我有些小小的感動。

我打開畫麵後，給自己倒了一杯水，觀看將棋wars官網最新的公告。

忽然，我注意到了一個對戰邀請，是由名字為Black Cat的好友發起的。

『又來找虐了嗎？』『簡直是棋聖的專業一對一教學嘛？』『我總覺得這位應該也是棋聖認識的人』

一掃而過的彈幕早已習以為常，自從我算是半公開的在niconico網站做一名實況主後，就有不少的將棋愛好者試圖新增我為好友然後進行切磋。

當然，除去一些認識的朋友，我基本上也不加人，但唯有這個Black Cat是個例外。

為什麼這麼說呢？尋常的將棋愛好者，見到我拒絕了申請好友後，都會禮貌地不再打擾。

但是Black Cat卻是喋喋不休，被我拒絕之後又再度發起新一輪的進攻。

而我每一次的對局，這位幾乎從不缺席，彷彿作息和我同步一樣。

出於好奇的心態，我加了這位網友，然後她就像我發動了對局申請。

第一次我乾脆的打敗了他，然後估計他應該是有著業餘二段的水平。

但他隔幾天就會再度像我發起挑戰，當然至今為止我未曾一敗，但是我也能夠看的出來，Black Cat的對局水平也已肉眼可見的速度提高。

從一開始被我殺得丟盔卸甲，到如今我僅僅依靠那些古棋譜講述的落子方式已經贏不了他，必須要展現出一定的水準後，我就意識到了對方的高速成長。

如果隻是這樣，我倒不會怎麼驚愕，最多就是保留這位網友的好友格。

但讓我欣喜的是，對方的棋路和我極為接近，或者說就像是一個幼年版的我。

一手損角交換技術、穩健而紮實的棋風、振飛車技術，這或許是讓我願意每一次都和他下的原因吧。

『那麼，開始了。』

我其實並不怎麼健談，也不會在直播的時候為大家解釋自己的棋路，因為這有著犯規的嫌疑，但是大家總會在我下出一步之後非常有默契地將『妙啊』『神之一手』這樣的彈幕打在直播間。當然我知道他們隻是帶著調侃的心情發出來的。

先手是我，雙方頗有默契地讓開了角道。

我下出了8六步。

對方似乎十分驚訝我的這一手，在開局下著快棋的我們的速度被我強行放緩了。

挺出角上方的步在接受了正規將棋訓練的人看來應該完全就是一步臭棋，甚至就連將棋都算不上。對麵此時應該懷疑我是不是滑標了，

角頭是圓的，也就是說它是不能前進的，因此移動護衛著角頭的步不但冇有任何意義，反而還會把自己的弱點暴露在眾人麵前。

我無視了彈幕中一連串的問號，露出一個微笑，當然在口罩下的麵容大家是看不到的。

對手猶豫了許久後，繼續按照以往的方式運子，利用我莫名其妙的失誤推進著戰局。

而我則是一邊喝著水，一邊像是被對方壓製著一般運著棋子。

看似陷入劣勢，但等到中盤的時候，盤麵上出現了奇妙的狀況。

不知不覺中，因為下了臭棋而本該進入守勢的我卻進入了攻勢。

——攻守之勢異也。

當對麵意識到場上的異變後，戰局的天平已經開始倒向我。

對麵使出了渾身解數，但是最終還是冇有扭轉已經失衡的局勢，最終落子認負。

麵對著彈幕清一色的問號，我輕輕咳嗽兩聲，用中文解釋了一遍。

『這是我的一個試探，這一手叫做角頭步，是振飛車的奇襲戰術，也被稱之為角頭步戰法。算得上是陰招的一種，但這一招對於職業棋手是完全不管用的，要是管用的話那職業棋手的含金量也相應就降低了。』

『至於這個戰術的意思，你們自己穀歌一下吧，我就不做詳細贅述了。這種雕蟲小技在職業棋界中根本不適用，就如同聖鬥士不會敗在同一招一樣。』

我用日文再次敘述了一遍之後，就開始了每天的自由對戰。

雖然很多人說和低水平的棋手下的話下出來的棋容易變臭，但是在我這裡是不會出現這種情況的，過目不忘的本事能夠讓我理解不同水平的人下出來的棋子蘊含著的深意，幫助我拓寬相應的知識。

而且，我在自由對戰中采取的措施也是不同的。

當麵對實力較弱的對手，我會以此來檢驗古棋譜上的一個個定式是否準確。

當麵對實力較強的選手，我則是會拋棄一切定式，下出屬於棋聖的特有風采。

而且，就算絕大多數的對局都是無用的，但是我能夠獲得的是無儘的開心。

下將棋最開心的瞬間當然是以巨大的優勢完勝對手了，不管是多麼強打的職業棋士還是多弱的業餘棋士都會這麼覺得。

把弱小的對手狠狠虐一頓，然後在感想戰說些諸如什麼『如果這裡要是這麼下的話說不定有機會呢？』之類的風涼話簡直不能更爽，在這一點我和八一保持了出奇的一致認可。

下將棋的過程中時間過去的很快，門外桂香姐已經喊我吃晚飯了。

『角行，出來吃晚飯了。』

『知道了。』

我無視了直播間中諸如『萌萌噠？』『把單身狗騙進來亂殺。』『你才十三歲啊！』『我報警了』的彈幕，起身朝著攝像頭鞠了一躬，用中文說了例行的“感謝各位水友的支援”後便匆匆下播，已經變黑的直播間蹦出來的大量問號已經和我沒關係了。

這便是我週末的日常，早上醒來之後鍛鍊身體，中午吃完飯後就直播下將棋到晚上吃飯，飯後就閱讀將棋書以及完成家庭作業直到睡覺。

謝天謝地的是我保留了前世的知識水平，所以作業什麼的基本上廢不了我多久時間。

而在工作日的我則是與普通的初中生冇有什麼區彆，正常的上學放學，正常而又普通的生活。

哦，不對，似乎也並非如此，畢竟不是哪個初中生做得到校內當校霸校外當名人的。

雖然說我隻有十三歲，剛剛上初中，但是並不妨礙我在校內當一個不惹事的校霸。

其實原因也很簡單，日本的校園暴力嚴重程度有目共睹，與其讓自己成為校園暴力的受害者，不如就當校園暴力的潛在執行者。

隻要我成為學校最大的校園暴力，那麼校園暴力的鐵拳就砸不到我的頭上來。

一直以來堅持鍛鍊身體的好處在此刻便凸顯了出來，現在的我比八一要矮一個頭，這是冇有辦法的，畢竟八一大了我三四歲，而且還結束了成長期。但我的力氣卻不比他小多少，甚至猶有過之。

總之，校園生活極為平靜，憑藉著過人的體格和優異的成績，我在學校也算是小有名氣的名人，不過這些都無所謂了。

桂香姐在催促著我吃飯，我快步走到廚房拿起屬於我的那一份晚餐回到房間。

飯後的休閒時光並不漫長，在修整好我的精神後，我簡單衝了個澡，隨後拿起一本記載著古代棋譜的書閱讀到深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