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香蕊弄花,花無意,浮雲潺水,水無心,唉......”一黃錦薄紗、纖雲髮髻女子躲在亭中望著蓮池發呆,自言自語唸叨著什麼。兩個丫鬟搖著蒲扇,使她的衣裙緩緩飄動。
“娘娘,您又是為何感歎啊。這兒風景不美麼?”另一個綠衣姑娘道。
“風景美?可每日都瞧著一樣的風景,美也不足分了......”她說著又歎了歎氣。那女衣服的姑娘也不再多嘴了。
突然旁處傳來“皇上駕到!”,女子立馬整理一下儀容。“恭迎陛下!”女子輕聲細語道。
“愛妃免禮!”那皇帝也過來攙起她,瞧見她臉頰嬌嫩,眼波流轉,些許憂鬱,又些許笑意,實在叫人憐愛。“愛妃為何不在房裡歇息,叫真好找。”
“陛下恕罪,夏日悶熱,臣妾在此納涼,不想......”她還未說完,皇帝已捂上了她嘴唇,“朕冇有怪罪之意,那不如與朕一同回去罷,小酌佳釀,解暑消渴。”“臣妾遵命。”
一行人隨即移動至殿中,把酒言歡之際。侍監在門外報:“陛下,章荀直大人在中書殿等候,說有前方緊急軍情稟報。”
“哐當!”一聲,酒杯碎裂聲傳出。“緊急軍情,緊急軍情,從早到晚緊急。朕可有一時歇息!讓他回去!明日早朝再報!”
“是!陛下!”那侍監隻好走了。
“陛下息怒,我朝人才濟濟,這麼大個朝廷,有那麼多官員。可天子卻隻有陛下一位啊,全叫陛下操勞了,他們拿著俸祿卻做什麼。臣妾不懂國事,隻一心希望陛下龍體康健,陛下可不能再煩擾了,好叫臣妾擔憂呢......”她說著遞過去一盅酒,殷切地望著皇帝。
“哈哈哈,還是愛妃最體貼朕啊。”他也會心地飲下酒。“你入宮這半載,讓朕大為寬慰,思來又該賞你點什麼了?”他進而將她小身子攬入懷。
她莞爾一笑,“臣妾既得陛下盛寵,已是上天眷顧,又何須旁的賞賜,這天底下哪有比陛下更珍貴的呢。”
“這諾大的後宮,隻有愛妃能說出這等讓朕高興的話了。讓朕品一品,這是怎樣一張小嘴兒,啊.......”皇帝說著已然朝她親吻過去,牽著她入了簾內。
歡愉之後,鼾聲漸起,她側臉看看旁邊的人,寬頭油麪,褶皺堆砌,眼泡隆起,還有那上下鼓動的肥厚肚皮。她忽然產生了奇怪的念頭,“老天爺呀,你真可笑,如此不堪的東西,怎能是天子呢。”於是她撇過臉,不再看他。
章荀直見皇帝不成,出宮回家請來幾位同僚一起商議著。
“章大人,陛下連您都不肯見,這......難辦啊!”一人說道。
其餘人也歎氣起來,一人說:“這霓貴妃入宮短短半年,就把皇上迷惑得不理朝政了。時常早朝也不見,真是禍國!”
又一人道:“還不是徐參那個老狐狸,這霓貴妃是他的侄女,如今得寵,他這官也升了幾次了。如今,連軍機大事,皇上都讓他管著。”
“我倒是聽說,那霓貴妃,原不是他的侄女,是他在外麵買來準備自個兒當小妾的。遇上後宮選妃,他用那女子頂替弄進宮的。”
“啊!當真?這不是欺君?”幾人惶恐。
“唉,眼下,皇上已然被她迷住,朝廷也被徐參把持。咱們拿不出證據,就算他欺君,能奈何啊。”
“是啊。”幾人又感歎。
章荀直道:“這霓貴妃的事也隻有從長計議,可眼下最要緊的是西穹關的戰事啊。各位達人還是先想想辦法吧。那魏成本事副將軍,如今已勾連外契謀反,還秘密監禁了大將軍鞠術,若不是他的貼身守衛拚死逃出報信,我等還什麼都不知道,這等危機如何應對啊?”
“我看,那魏成既然已經監禁了大將軍,恐怕舉事近了。唉,當務之急,還是要朝廷立即決斷,調派關內兵馬準備纔是。否則,外契入侵,整個西北不保,再逼近中原,豈不是......”
“我就是這麼考慮才立即去麵聖的,可!”章荀直說著猛地拍了一下椅子扶手。
“諸位,我倒有個想法。這軍機大事可耽誤不得一刻。眼下,我們不如去求見謝南寧駙馬爺,依托攖公主的身份去求見陛下,恐有一線機會。”
“對,陸大人說的對。謝大人向來儘忠職守,而攖公主又是皇上唯一的同母胞妹,去求他們或許真行。”
“好,那事不宜遲,我這就去駙馬府走一趟。”章荀直起身。“我等與您一同前去,也便有個商議。”說罷幾人從章府出發。
公主和謝南寧兩夫婦原也打算休息,幾位大臣正好前來。
“幾位大人,深夜來訪,所謂何事?”攖公主顯然有些慍色,她也年過三十了,不再如當初那般嬌俏活潑。
章荀直於是簡單明瞭得將事情講了,用渴望的眼神望著兩夫婦,“隻盼公主、駙馬能懇請皇上緊急決斷啊。”
攖公主歎了歎氣,“這朝廷的事,我也不懂,至於皇兄私事,我也更加管不了。諸位想讓我此時去求見皇兄來決斷,恐怕也是為難我啊。”
幾位大臣麵麵相覷,“公主,國家社稷為重啊!”章荀直詫異地看看她,又看向謝南寧,指望他能說點什麼。
謝南寧抬手稍微揚了揚袖子,笑道:“諸位大人,陛下的性情大家也是清楚的,這事請公主去辦,的確是讓她與陛下之間不好相處了。但這軍務大事的確也耽誤不得,如此緊急。”他左思右想,然後道“我看,先加急傳信予泰州守衛將軍譚寄爻,請他一邊去打探軍情,一邊做好部署,以防戰事突發。等明日早朝商議,陛下做好決斷再追加正式軍令。這樣當下行動,也不必馬上驚擾陛下。這傳信之事必須馬上行動,這一路再快的馬匹也要跑上一整夜了。”
“嗯。如此也好,即便我等能今夜麵見陛下,也不一定能拿出確實的應對之策。”一位大臣說道,其餘人也默默讚同。
攖公主這時也起身,“既然諸位討得了主意,章大人德高望重,不如就請您即刻操辦吧。”
“是,公主。”章荀直明白她是不想牽連進去。
謝南寧卻說:“就在府上辦吧,幾位大人一去又要耽擱時間。”
於是章荀直立即修好秘信,由駙馬府的人將信向軍機信使處發送,幾人也在稍微放心地走了。
幾人走後,“你也是,這種事可大可小,可真可假,怎可聽信他們,就隨便給自己找麻煩呢。”攖公主有點埋怨道。
謝南寧立即擁著她肩膀,“嗬嗬,娘子說得極是,此事他們去辦吧。就算有什麼,那不是還有你護著我啊。”
她也稍微笑了笑,“你呀,就會說好聽的。”
“好了。彆想了,咱們歇息吧。”他也拉著她回房裡去了。
但是他卻在心中暗自擔憂,這皇帝登基以來,朝綱漸漸紊亂,製度不明,文武不治,就這樣的重大軍情,也冇有一個妥善的應對之策,纔會經常出現這種匪夷所思的情況。若那西穹不出事便好,真出事天下就要亂了。可他又能做什麼呢,朝中為官已是殫精竭慮,家中為夫還得小心翼翼。兩人現在隻養育了一個十一歲的兒子,在生完那孩子後,攖公主就變得貪酒,每日都要飲,導致接連小產,他也勸說不得。前年起,她又迷上了聽戲,還在府裡養了一個戲班子,嚶嚶綽語,鬨騰至極,他甚是無奈。
新的一天還是到來,陽光逐漸變得炙熱,讓大殿外一切雕龍玉砌也開始變得滾燙。兩列大臣穿著紅色朝服已是汗流浹背,不斷髮出輕微的歎息。不過隨著一聲“皇上駕到!”他們終於等來了龍椅上的人。
謝南寧在花園的杏樹下陪著兒下棋,這可能是他覺得最快樂的時光了。
“父親!我又輸了。唉,今次隻差一步......”謝昂自己噘了下嘴表示無奈。自他四歲開始跟父親學下棋,就從未贏過一次。
“哈哈哈,既然成功隻差一步,又何必失落。”謝南寧安慰他。說著竟有些想念自己的父親,他年少時也是這樣和謝蘇榮一起下棋的啊。
“就是隻差一步才叫人沮喪啊。”謝昂自己倒滿一杯茶一飲而儘,“這茶不好喝。”
謝南寧道:“又急了不是?心急又如何能品出茶的味道。”其實他也不怪他,這麼小的孩子哪裡會喜歡喝茶呢。
突然一個小廝匆匆跑來,“大人,快!聖旨到了,快!”
“啊!聖旨?”謝南寧來不及多想,急忙拉著孩子一塊到了前廳。
一乾人等整齊跪好後,那侍監緩緩展開聖旨,念出了短短三十個字,謝南寧愣是冇聽懂,但隻有規規矩矩接下。
攖公主起身後趕緊給了幾人一些賞錢,再把那宣讀聖旨的按到一旁,低聲問:“趙侍監,這到底是怎麼回事?”
那侍監也低聲道:“回公主,這早朝上啊,大人們就因為西穹關的事爭論起來了,一些說立即派兵,一派說隻派人去調查再做決斷。最後皇上發話,派一小部隊人馬前往,若發生戰事在周邊征調兵士應戰。但是派誰去又爭論起來,徐參大人推薦了付雍將軍,但章荀直大人那一派卻不同意,認為付雍將軍缺乏經驗不可帶兵,提議由老將甄蒙羿將軍去,可徐大人那一派又不同意。最後爭來爭去,折中辦法就是派付雍將軍前往,但另派駙馬爺一同前往,著以監理。駙馬爺乃皇親,皇上也認為可信,於是就這麼定了......”
“唉,我就說啊。”攖公主看了看謝南寧,就知道自己這個相公太好心,卻把麻煩惹到自己身上,一個文人去參合打仗的事不是送死麼!另一邊又怨恨那章荀直,竟還是把他給推出去。又有點埋怨自己那昏庸的皇兄,下的什麼亂糟糟的聖旨。她當即就進宮去找他皇兄,誰知皇帝已經帶著那霓貴妃去彆宮避暑了,她終於意識到危機來臨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