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懷疑教王習的,是無情咒。”季白一臉嚴肅的開口。
“無情咒?”胥風頓感茫然,“那是什麼?”
“你還記得弘忍法師嗎?”
“那個救過你的老和尚?”
“不錯,三年前卑陸國國師叛亂,我奉命協助一主、二主平叛,國師功法詭異,我等三人拚死才斬殺他,帶去的人死傷殆儘,他二人為爭功,將傷重昏迷的我扔下,所幸得弘忍法師所救。事後,我曾向他感慨,西域詭譎,國師所用功法也是前所未見。
弘忍法師遊曆四方,見識甚廣,遂為我解惑:國師所習的乃是一門古老禁術,名曰無情咒。修習者每月十五以處子之血祭陣,吸陰補靈,待功法小成之日,須以親子之血獻祭陣魂,這叫斷情。這之後,尋常處子之血便再無用處,血陣隻能由親子之血餵養,如此浸染五年,再以其血祭陣,便能功法大成,這叫絕愛。此法陰狠,修習者親緣儘斷,故名無情咒。”
“所以,四年前死去的欽愁,實際上是被血祭了。”胥風低喃道,這簡直駭人聽聞。
季白沉沉點頭:“這也隻是我的猜測,冇有十足的把握,多年以來,眾人皆知教王實力莫測,然見之者甚少,更遑論知曉其功法派係。隻是,如若真是無情咒,那可真是……”他不由擠出一絲苦笑,“那我們想逃出魔教,無異於癡人說夢。弘忍法師曾言,修煉無情咒,要忍常人不能忍,且須手刃親人,因此成功者少如麟角,然而一旦練成,世上便再無敵手。”
空氣靜了半晌,二人皆被這極有可能的可怕事實震得說不出話來。
胥風忽然想到了什麼,急急開口:“那卑陸國國師呢?你們不是殺了他嗎?”
“他功法尚未小成,否則,我早已命喪黃泉。”希望破滅。
“那該如何?”胥風難掩晦澀,“難怪教王如此寵溺莎羅,她喜怒無常,殘忍嗜殺,教王卻寬待她遠甚二子,我還道老妖怪也有愛女之心,如今看來,隻怕是把她當作待宰的羔羊,時機一到,便會殺了她。”
“距五年之期還有多久?”默了默,他再度開口。
“不到半年了。”季白手心沁出汗來,這突如其來的變故猶如巨石落入湖泊,驚起千層駭浪,原本以為尚能細細籌謀、徐徐圖之,未曾想留給他們的時間竟已不足半年,生死皆繫於此間,若是半年內未能殺掉教王,等他功法一成,一切便再無轉圜餘地了。
他眼裡陡然簇起一團火,亮得驚人。“我們隻能放手一搏。”
“莎羅是其中關鍵,或許我們可以直言相告。”胥風提議。
“不妥。”略一沉吟,他搖頭否決。“教王的打算,莎羅未必全然不知。”
“你是說她知道自己會死?”這簡直匪夷所思。
“莎羅與二殿彌非一母同胞,我聽聞,二人出生伊始,其母便血崩而亡,他二人一路扶持長大,感情異常深厚。彌非目光短視,有勇無謀,這些年與大殿翎宴的交鋒,時常落於下風,好幾次教王交予他的任務都以失敗告終,而每每此時,隻要莎羅一求情,教王便輕輕揭過,不再追究。即使有所懲戒,也不過是些無關痛癢的小罰,為了堵住悠悠眾口罷了。因此,私下裡教內一度議論紛紛,稱教王偏心二殿,這些,你應該比我更清楚。”
“聽你一說我便想起來了,當時確有流言,大殿知曉後暴怒,命合宗堂徹查此事,接連殺了好幾個人才消停。我竟從未想到其中還有這樣的乾坤。”
“因而,莎羅兄妹的處境並不樂觀,生死全握於教王一手,倘若她不遵從教王的指令,教王便會立即收回對他們的庇護,以大殿的手段,他的這兩位弟弟妹妹恐怕會求生不得,求死不能。我若是莎羅,既然左右逃不過是個死,與其這樣,不如與教王做一筆交易,以己之死,換彌非一條生路。”季白語氣淡淡,冷靜闡述。
條條路皆為死路,胥風焦躁之意加重,竭力思索,試圖找出季白邏輯的漏洞:“教王怎會同意與她交易,想要她的命,不過是捏捏指頭的事。”
“胥風,一個人想死,彆人是攔不住的。”閉上眼,揮開某些痛苦的回憶,他穩了穩情緒,繼續說道:“教王要的是她的血,若是她悄無聲息地服了毒,來個玉石俱焚,那麼教王便永遠無法突破最後一關。”
等等!!!!
“毒?!”二人同時喊出聲,對視一眼,皆從對方眼裡看到了驚喜。
凝窒沉悶的氣氛一掃而光,二人都看到了一絲曙光,胥風一拳錘向季白,聲音裡藏不住雀躍:“真不愧是你小子,終於有個能下手的地方了,隻要把毒下在莎羅身上,再由她的血渡給教王,長此以往,毒素沉澱,等半年後教王開啟血陣時,我們便有機會擊殺他。血氣吸得越多,毒越深,我們未嘗冇有勝算。”
季白亦是欣喜,臉上久違的現出笑意。此事棘手,又事發突然、時間緊迫,他一時如無頭蒼蠅般,不知從何處入手,不承想靈光一閃,竟從千頭萬緒中捕獲到了一絲生機,這就好像在一堆雜亂無章的線團裡找到了線頭,餘下的便隻需要耐心拆解,一步步梳平理順。
隻是如何下毒,又是一個難題。不能被教王察覺,毒必須偷偷地下。莎羅向來陣勢浩大,即使在教內行走,護衛也是從不離身,教王心思縝密,又怎會容她出一絲差池。彆說下毒,光是靠近她都很困難。莎羅脾氣暴虐,稍有不順便痛斥責打屬下,一言不合便要摘人腦袋,秉承著多一事不如少一事的原則,季白對她從來都是能避則避,二人幾乎可以說是毫無交集,如今若貿貿然接近她,反倒容易令人起疑。
一時又陷入了僵局。
胥風瞥了眼季白,隻覺他眼窩深陷,麵上顯出深深的疲倦來,暗暗歎了口氣,“先彆想了,你重傷未愈,養好身體要緊,我再去書機閣裡看看,能否找到其他的破解之法,彆擔心,總會有辦法的。”
“也好,千萬小心。”他細細叮囑。
“放心吧。”隨意揮了揮手,藍色身影消失在夜色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