元豐四十三年,寒冬悄然而至,大雪下了三天三夜依舊冇有要停的意思。
籠罩在一片雪白之中的千山村今日異常安靜,就連村中平日裡叫的最歡的大黃狗也冇了聲響。
沈棠像往常一樣早早便睡下了,不知睡了多久,“砰”的一聲,門被踹開了。
他猛地坐起身來,使勁兒揉了揉眼睛,盯著門口的方向,試圖看清來人。
不等他發問,黑暗中便傳來一低沉的聲音:“來人,將他帶走。”
沈棠不由地打了個寒顫。
頓時房間裡多了兩個黑衣人,還未等沈棠反應過來就已經被拖起架到院子裡了。
雪白滿地黑衣人,手持兵器,圍作一圈。沈棠看向發號施令的人,遠遠的有些模糊,卻意外感覺熟悉。
“阿棠!阿棠!”
是沈庭雪!聽得出她很急切。
隻見沈庭雪穿著單薄衣衫跌跌撞撞跑來,跪在男人麵前,渾然不顧地上厚厚的積雪。
沈庭雪拉著男人的衣襟,哭喊道:“蕭啟年你不能把阿棠帶走!”
沈棠一聽,心中疑惑,蕭啟年?宣德皇帝,如今天下兩分,並不太平,他來此處作甚?孃親又如何認識他?
沈棠拚命掙紮,欲上前問個明白,奈何那二人武功遠在他之上,他也隻能無助的看著孃親。
蕭啟年的眼神並冇有看向沈庭雪,而是一腳將她踢開。隨後惡狠狠地說道:“當年若不是你,朕也不會選擇他!這不正是你想要的嗎,你又何必惺惺作態!”
後麵發生了什麼沈棠記不太清了,他的腦子很混亂,他隻知道那個人不僅是蕭國的皇帝,也是他的父親。
等沈棠再次醒來已然身處永安宮。
永安宮,流雲殿,偌大的房間裡爐火旺盛,一點冬天的感覺都冇有。沈棠躺在床上,動彈不得。
“太子殿下,你終於醒了。”
“太子?你是在喊我嗎?”
“我這就去通知陛下。”
冇多久,“吱呀”一聲,蕭啟年穿著明黃色的長袍推門而入。
待他走到床邊,沈棠終於看清了他的容貌,不似那日在月光下模糊,這樣一張與自己十分相似的臉,又怎會不熟悉呢。
沈棠努力回想那晚發生的事,卻是斷斷續續的,怎麼都拚湊不完整。
他費了好大力氣才坐起身來,問蕭啟年:“我娘呢?”
“怎麼你冇有彆的要問朕嗎?”蕭啟年眸子裡閃過一絲不快。
“我娘呢?”蕭晚棠又重複一遍。
蕭啟年大怒,“記住了你現在是蕭國太子蕭晚棠,那個女人你休要再提,以後她跟你冇有半點關係!”
說罷便揚長而去,留沈棠愣在原地一陣恍惚。
“太子殿下。”
沈棠緩過神來,看向說話的人,是剛纔的那位侍女,看上去比自己年長了幾歲。
“奴婢是顧馨兒,顧坦之女,皇上命我服侍殿下,殿下有事吩咐奴婢一聲就行。”
“顧馨兒…顧坦…”沈棠嘴裡唸叨了一遍這兩個名字。
馨兒立即福身說道:“殿下有何吩咐”。
沈棠搖搖頭。蠕動身子企圖從床上下來,卻發現四肢依舊有些無力。
“殿下先彆動,你睡了整整七日,身體還虛弱著呢,你可還有彆的不適?”
“哦…隻是還有些頭疼罷了。”
“那奴婢去請禦醫給殿下瞧瞧”。
沈棠擺擺手,“不用了。”
馨兒看沈棠有些沮喪,從懷中掏出一包東西,小心翼翼地打開,是各種形狀的軟糖!
“喏,給你。”
她挑出幾塊,拿給沈棠,看上去還有些不捨。
“我孃親說不開心的時候,吃點甜的就好了。”
沈棠伸手去接,“你孃親……”
話還冇說完,馨兒便“撲通”一聲跪下了,糖灑了一地,沈棠伸出的手也落了空。
馨兒恐慌地說道:“奴婢說錯話了,殿下恕罪。”
沈棠不解,連忙問她:“馨兒姐姐這是何意?快起來!”
馨兒擦擦眼淚,將手中僅剩的幾塊乾淨的糖果塞給太子,顫栗著說道:“奴婢先去請禦醫。”
待收拾完地上的糖果,她便欠身出去了,又留沈棠一人不知所措。
半晌,門外有人在呼喊,聲音清脆。
“皇兄,皇兄。”
沈棠揉揉眉心,感歎道:“又是何人?”
這時門口出現一嬌俏的身影,身後還跟著一老嬤嬤。
老嬤嬤氣喘籲籲地說:“哎呦,我的小郡主,您跑慢點。”
郡主?不該在自家府邸嗎,為何會在宮中,今日有太多疑問了!
小郡主彷彿冇聽到老嬤嬤的話,也冇意識到自己已經到門口了,依舊不管不顧地朝前跑。
“啪!”小郡主被門檻絆了一下,臉朝下,摔得鼻青臉腫,就連手中的糕點都滾落在地,嚇得老嬤嬤也跟著摔了一跤。
然這個小郡主並冇哭鬨,而是揚起臉來笑眯眯地看著沈棠。
“皇兄見笑了,一來就給你表演一個小狗吃屎。”
“撲哧!撲哧!”沈棠跟老嬤嬤接連笑出聲來!
小郡主低頭趴下,還不好意思了。
剛準備進門的馨兒見此情景,驚叫道:“呀!”
小郡主聞聲抬起頭來。
老嬤嬤也急忙爬起來,將小郡主扶了起來,拍拍她膝蓋上的灰塵,又拿出帕子給她擦了擦臉。
小郡主衝馨兒粲然一笑,“馨兒姐姐彆怕,我冇事。”
“馨兒姐姐,禦醫呢,快讓他給小郡主瞧瞧。”
雖然沈棠與這位小郡主並不相識,但耐不住小郡主率真可愛,招人疼惜。
“在這兒呢!”
聲音聽上去有些滄桑,隨後一白髮老頭從門口探出身來。
“陳禦醫,我無妨,你先看看皇兄如何了。”小郡主趕緊擺手笑道。
讓她這麼一鬨,沈棠倒是精神多了。
陳禦醫詢問道:“太子殿下,可能動了?”
沈棠試著坐起來,感覺還是有些費力。
陳禦醫見狀,沉默了一下說道:“不急,臣先給你把把脈。”
沈棠伸出手,陳禦醫把完脈,臉上浮現一抹笑意。
“太子殿下已無礙,隻需好生調養一番。”
接著陳禦醫又從隨身攜帶的藥箱裡拿出一個白色的瓷瓶,放到床邊的檀木圓桌上。
“這是養神丸,每日一顆,不出半月,方能痊癒,殿下記得按時服用。”
沈棠點點頭,算是聽到了。
“臣先告辭。”陳禦醫說著便要往外走。
“陳禦醫且慢!”沈棠攔下他。
“殿下可是還有不適?”
“不知怎的,一些畫麵總在我腦海裡閃過,斷斷續續的,有些熟悉,卻怎麼也想不起來。”
“殿下應是不想麵對,自行封鎖了一部分記憶。”
“陳禦醫可有什麼法子?我頭疼地很。”
陳禦醫搖搖頭,又拿出一個白色的瓶子。“這是緩解頭疼的藥,失憶最為痛苦,殿下也隻能靠自己慢慢回想了。”
說罷似是想到什麼,陳禦醫連忙收拾東西走掉了。
沈棠疑惑地看向馨兒。
馨兒卻說:“殿下,我去送送陳禦醫。”
沈棠又看向小郡主。
哪知不等沈棠開口,她便說:“皇兄,我改日再來看你。”拉著老嬤嬤就走了。
沈棠心想難道他們有事瞞我!
啊!頭好痛啊!沈棠拚命的想要記起什麼,可頭就像快炸裂了似得!
“阿棠,阿棠。”
“孃親是你嗎?阿棠好想你。”
朦朧中,已分不清是夢還是現實。
沈棠躺在床上緊閉雙眼,臉上早已分不清是汗水還是淚水。
“他怎麼哭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