隱約中,劉江好像做了一場大夢,夢到了一些從冇見過的人,夢到了自己扭曲的**,還夢到了失散多年的妹妹。
“莉莉……”劉江哽嚥著,在朦朧之中緩緩睜開雙眼。
睜開眼,看見的是白色的天花板,環顧四周,一根細長的塑料管正連著他的手臂,另一頭連接的是一台顯示覆雜數據的精密儀器。
這裡是醫院病房。
劉江意識逐漸清醒,他隻覺得一陣頭痛,體內的熱浪似乎還在不時的震盪。
在一旁,一個白潔的身影正伏在床邊,是一個女孩。
那女孩穿了一身純白的碎花連衣裙,窗外的微風吹的白色褶裙搖曳,像是歐美油畫裡的潔白聖女。
劉江一驚,怎麼會有個如此美豔的女子趴在床頭。
隨後,劉江揉了揉眼睛,試圖看清她的臉。
定神一看。
“臥……臥槽!”
劉江一怔,口中結結巴巴的說不出話,連連抵著床頭後退。
蘇瑩!
他本能的抓起床頭櫃上的圓珠筆,筆尖已是對準這個熟睡的女人。
可下一秒,他看清了蘇瑩的臉。
與往日不同,此時的她麵容憔悴,深深的眼窩已佈滿黑眼圈,頭髮臟亂成一團,透亮的皮膚此時看起來也是黯淡無光。
莫非……
劉江心頭一軟,手中想要紮下去的筆也遲疑了一下。
而正是這遲疑的幾秒。
蘇瑩突然驚醒,猛地抬起頭。
一根尖銳的筆尖就豎在她的眼前。
蘇瑩應激的全身一顫。
還不等劉江解釋。
“搞什麼!”
伴隨著一聲怒吼。
蘇瑩快速起身,一隻手搶過圓珠筆。
“嘭!”伴隨著一聲床板的巨大碰撞聲。
蘇瑩已是一隻手抓住劉江手臂的後肘,另一隻手將他的頭狠狠的壓在床上。
“你搞什麼飛機!”蘇瑩臉上帶著怒意,質問道。
“我以為……我以為……”劉江試圖解釋,但卻臉色難堪,眼神也暗沉下去。
“我以為又要現開。”
聽到這番話,蘇瑩的神色突然微微變化,鬆開了雙手。
緩了一小會,她才慢慢坐到椅子上,緩緩起身,從床頭櫃拿了一包煙,隨即點上,似有深意的望向劉江。
“我當時以為你是感染者。”蘇瑩臉上的表情有些急促,眼神閃躲,又補充到,“我當時以為你是那種見人就咬的感染者。”
劉江隻是沉默。
他聽不進蘇瑩的解釋。
是這個女人給了他生的希望,又用肮臟的手將他再度丟入了深淵。
蘇瑩覺察到了劉江臉上的異樣,歎了口氣,猛吸了一口手中的煙,紅彤彤的菸頭更盛。
“啪嗒。”
房門忽然被推開,打破了這陣沉默。
“哦?這位病人醒了?”
一個身穿白大褂的女醫師走了進來,聲音極為溫柔。
一進門,看見兩人背坐著,彼此間眼裡散發著敵意,連房間裡的氣氛也變得凝重。
醫師望瞭望兩人,略微一笑,搬了張小凳子坐在床邊,拿出聽診器在劉江身體上滑動,開始自說自話。
“那天,這個小女生把你送過來的時候,你已經失血過多休克了,渾身都是傷,大出血,血濺在我們醫院後門那,保潔阿姨都加班加點打掃了一個晚上。”
醫師咯咯的笑著,略微抬起頭,用餘光瞥了他一眼。
見劉江仍是板著臉,又繼續補充道。
“當時我們所有人都覺得你已經冇有希望了,連主刀的醫生都放棄了。”
“但這個小女生不肯。”
醫生說完回頭也是望了一眼蘇瑩,投去善意的目光。
“後來你昏迷了十六天,這個女生一直都在病床旁陪著你。”
此時,劉江和蘇瑩臉色都在微微變化。
醫生拿著手中的聽診器左右滑動,麵帶笑意。
隨即,站起了身,點了點頭。
“嗯,你已經冇什麼大礙了,要想出院的話,下午兩點前要辦理完出院手續。”
“那我先去看看彆的病人了。”醫生笑眯眯的,揮了揮手。
“啪嗒。”房門應聲關上。
全程兩人都冇有說話。
緊接著,劉江挪動了一下身子,發出的悉索聲在這寂靜的房間裡猶為刺耳。
蘇瑩害了他一次,又救了他一次。
劉江抬起頭,看見了蘇瑩眼裡的愧色。
“我們兩兩相抵了。”劉江站起身,言語之中仍在逞強。
“呼。”
伴隨著一股煙氣長出,蘇瑩掐滅了菸頭,揹著的臉上,嘴角正微微上揚。
她感覺心裡的疙瘩有些放下了。
她飽受譴責的良心,也些許釋放。
突然,有一隻手伸在了蘇瑩的旁邊。
“還不知道你叫什麼名字呢,我叫劉江。”劉江咧著嘴笑著,伸出手。
“啊?”蘇瑩一下子眼神慌亂,動作有些驚慌失措。
“我叫劉江,你叫什麼名字?”
劉江將手又湊近了一些。
“蘇……蘇瑩。”
“你好,蘇瑩。”
兩隻手緊緊的握在了一起。
經曆了漫長的等待,終於是辦完了出院手續,走出醫院,劉江手裡拿著長長的單子,感受著許久未聞見的香甜的空氣。
接下來,他看到了這輩子永遠也忘不了的畫麵。
大街上林立著一棟棟居民樓,沿街商鋪的小販叫賣著,長滿鬍渣的大叔從店裡端出熱氣騰騰的麪條,頓時香氣瀰漫著整條街,樓上的老婦拿起衣服甩乾,水流直接滴在了條紋狀的下水溝渠裡。
這樣溫馨的市井氣息,與外麵的荒地世界,簡直天差地彆!
而在這一片祥和的上空,是一塊一眼望不到頭的巨大白色天幕,綿延數百公裡,涵括群山,囊括河流。
正是這塊白色天幕,守衛著這座城市。
它是一隻超級機械巨獸——超級防護係統。
在這穹頂之下,可以免受晶素的侵擾,也就造就了城鎮的繁榮。
一旁,蘇瑩已是換上了她標誌性的黃色機車服,悻悻的望著劉江。
“靠葡萄糖吊了這麼多天,想必餓壞了吧。”
蘇瑩指了指不遠處的包子鋪,拉著劉江走去。
包子鋪門口掛著一塊大大的招牌——張不理包子。
“喔!小瑩,一段時間不見,談男朋友了啊!”包子鋪的張叔見著兩人走來,咧著嘴笑著。
“亂講。”蘇瑩急忙辯解,剛想開口,卻又不知道該怎麼介紹他,一時不知該如何回答。
“喲,知道知道。”張叔的笑容更加燦爛了,“今天要點什麼啊。”
“嗯……四個肉的,四個菜的,再來四個燒麥,再來一杯豆漿,打包,一起多少錢。”
蘇瑩不知從哪找出了個黑色皮包,一打開,劉江透著側麵看見了裡麵厚厚的一遝鈔票。
“八個點。”張叔聲音硬朗,樂嗬嗬的。
蘇瑩摸出了八個碧藍色的小錢幣往案板上一拍,拎起包子呼呼的又跑走了,劉江趕忙跟上。
“有空再來啊!”張叔大聲的喊著,揮揮手告彆。
“好嘞張叔,會常來的啊。”蘇瑩頭也不回的朝身後襬了擺手。
“年輕真好啊。”張叔望著兩人離去的背影,嘿嘿一笑。
路上,劉江左顧右盼,直到確保周圍冇有人了,拍了拍蘇瑩的肩。
“城鎮……好像跟荒地人說起來的不太一樣。”
“荒地也跟城裡人說的不一樣。”蘇瑩白了他一眼,將手裡的包子遞給劉江。
“第一次進城吧。”蘇瑩挑起眉,略有幾分嘲諷意味,指了指劉江手裡提著的袋子,“拿兩個菜包出來。”
劉江也是老實聽話,拎起袋子,取出了兩個熱乎乎的蘿蔔餡包子。
包子的香氣瞬間瀰漫在空氣中。
“好香。”
劉江心中有一股無法抑製的激動。
這陣香味讓他回想起了荒地的殘酷。
異獸肉、樹皮、裸露在外的自來水,所有暴露在空氣中的食物,無一不摻雜著晶素,無法食用。
在那片混亂中,最穩定的水源,是自己的尿液。
其次是其他人類的血液。
如果再能來上一盒罐頭,那已經足以招致幾個營地火拚的人間美味了。
“嚐嚐。”蘇瑩遞上包子,咧著嘴笑著。
荒地,是所有人的夢魘,包括蘇瑩。
她曾被困於荒地中長達兩個月。
事後黎心問她,你最害怕的時候想到的是什麼。
蘇瑩哭著說想到的是這家張不理包子。
惹得眾人鬨堂大笑。
劉江抓起包子狼吞虎嚥,嘴裡還冇嚼完,手裡又塞了一個。
蘇瑩也隨手拿起一個包子,一口塞進嘴裡,嘟囔著說,“你還是得多出來走一走,習慣一下大城市的生活。”
“哈哈。”劉江也嘟囔著嘴。他看著蘇瑩那副認真說教的樣子,露出了笑容。
“滋滋。”
突然,路邊的廣播器發出一陣尖銳的刀片摩擦聲,隨後慢慢變得像是短路的電磁聲。
“滋滋……緊……滋……區……出城……滋滋。”
逐漸的,聲音漸漸清晰。
“緊……滋,緊急通告:這裡是第五區內防軍第一指揮官秦璐。現在實行第五區出城管控,預計為期六個小時,請居民諒解,緊急通告:這裡是……滋滋。”
“什麼情況?”劉江一愣。
什麼內防軍,什麼出城管控,像是要打仗了一般。
“有異獸闖進來了。”蘇瑩聽著廣播裡的聲音,啃著包子,像是習以為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