衍雪廟 第3章

景慕仙的修為不是什麼大高手，江湖傳聞中長樂亭每三年一更的亭榜上，那些榜前有名的宗師高手們都能以一敵百，高來高去。

初來這方世界，便親眼見過一個父母口中的值守大人晚上提個酒壺，對著一塊石墩罵罵咧咧。然後一拳崩碎了這塊半人高的石墩。這石墩景慕仙白天還在上麵思考人生，是貨真價實的山石。

長大點後，景慕仙知道，像值守大人那般一拳崩碎山石的修為，普通人在山下的品武閣裡，能授予七品。如果是那些大富大貴或者和品武閣沾親帶故之人，可以評個六品。而像他們的值守大人這種在教派做到一坊的管理，腰間的衣裳和衣帶中夾帶著的是刻有嵐字的五品武牌。

品武閣本是三百年前名動天下的霧山神女所創，立閣之初的宏願便是品評天下武者。品武閣鼎盛之時，天下十二州幾乎每座人口過萬的城池都設有品武閣分部，習武之人幾乎人人會在腰間佩戴武牌。申請一場武品評鑒會甚至要等候數年之久。於是出現了許多三四品的高手彆著七八品的低階武牌無奈之景。

然，王朝更替，世事變遷。昔日名盛一時的品武閣在本朝建立後，尚不知出於何種緣由，被祖皇帝親自下旨收歸兵部管轄。

天下十二州並未完全一統，他國的品武閣憑什麼可以評本國的武人。因此，這個龐然大物的分崩離析也就在所難免，各國紛紛出手，強行接管品武閣。

在國家機器麵前，看似強大的品武閣也是那樣的軟弱無力。據長樂亭密聞閣所傳，祖皇帝曾親自出手，重創不服朝廷敕令的品武閣閣主後，又一人打散了當時的武閣閣老會。品武閣高層幾乎被祖皇帝以一己之力覆滅。

經此一役，祖皇帝的名諱力壓時任霧山山主，赫然躍居於長樂亭一年後出版的亭榜第一。

而新成立的品武閣，則被祖皇帝任命兵部尚書所兼任閣主。這個傳承數百年的江湖巨擘，正式變成了大嵐朝的一個衙門。

而像景慕仙這般的國家特殊人才，一般並不需要進入品武閣的體係。景慕仙腰間的狼首鐵牌便是身份與實力兼具的象征。在嵐朝內，狼級細作的可無視宵禁，並適時調動縣尉一級的官員。譬如客棧的六嬸，雖同為外務司細作，卻冇有經曆過那恐怖的內訓，除非立下潑天大功，不然終其一生很難有機會佩戴哪怕最低階的狼牌。

隻可惜，這兩個雲澹國南部小城土生土長的小混混到死都不會曉得自己的身份，更何況，又有那種特務會把自己的身份掛在腰間。

…

自北海州北部前線潛入現在的林城花費了景慕仙數個月的光景，為了保持低調隱藏自己的身份，自然不能輕易展示自身的武力。

雖然兩個街頭流氓並不能對自己構成什麼威脅，但是長久冇有活動筋骨導致的後遺症便是用力過猛後反而傷到了自己。

輕微的揉搓了一下自己被拉傷的臂膀，

“嘶~~”

疼的景慕仙齜牙咧嘴

蹲坐在衚衕角落低聲抽泣女子聽到景慕仙發出的動靜後，深埋於臂膀中的腦袋微微抬起。見此情形，顧不得自己的羞憤，起身靠近景慕仙探查傷勢。

“啊嗚啊嗚！！”

原來是個啞女，對於那兩個混混的憎惡又提高了幾分。

處理完現場後，景慕仙也從啞女的手勢和是不是在地上的塗塗寫寫得知，她叫翠娘，是巷子口胡老二家的內人，這次出門采買食材被兩個混混尾隨後纔有此遭遇。

千恩萬謝並再三指明麵鋪地址後，翠娘提著半籃從地上艱難收集齊的食材邁著小碎步跑回了家。

望著翠娘提著食籃那踉蹌的背景，景慕仙眯了眯眼睛，啞女？這年頭，會寫字的人可不多，會寫字的農婦可更就屈指可數。

不過轉念一想，即使知道這個女人不簡單，但當時的景慕仙在經曆數月野外跋涉，更想的是好好倒頭睡一覺。

…

就這樣，在貧民窟暫時落下腳後，景慕仙的工作便是傳傳情報，吃吃喝喝。

比較耐人尋味的是麪攤的胡老二似乎並不知道自己娘子被人欺侮的事，平日裡對於翠娘也冇有什麼好臉色，而景慕仙所受的回報也來自翠娘每次給他端麵時會偷偷給他多添一兩麵。

..

安穩的日子一直等到嵐兵北上，將小城圍了起來。胡老二也帶著不少細軟和他七十來歲的老孃北逃，唯一的差彆是他冇有帶上的他的妻子，翠娘。

想到平日裡這對夫妻的貌合神離，這個結果也冇有太出乎預料。

不過這也給景慕仙這個做飯苦手留下了一個免費的專屬廚娘。靠著胡老二冇來得及帶走的食材，景慕仙至少不用擔心自己在外務司檔案室裡的殉職原因一欄，填寫的是自己。

…

翠孃的手藝比起胡老二也已是不遑多讓，一碗醬湯麪根根利利爽爽，淡醬色麪湯清澈見底，湯上浮著幾顆金色的油花和翠綠色碎蒜花，陣陣香味撲鼻而來讓人食指大動。

景慕仙三下五除二解決了碗裡的麪條，拍了一袋小米在桌上後，留下了翠娘藏在夥房那閃爍的眼眸，便起身離開了胡老二家。

在這戰亂時分，糧食要比金銀細軟更有價值的多。

夕陽已經把天邊的晚霞映的像鮮血一般殷紅，此時的邊陲小城即將被夜幕所完全吞噬。景慕仙戴上那頂黑色蓑帽，來到了之前擺攤的街巷口。六嬸的客棧此時早已房門緊閉，而景慕仙的目標也並不是再去會一會這個同僚。

六嬸的紙條傳來一個新的指示，本應駐守統帥林城守備將軍，林家二少爺昨日失蹤。林家軍無人蔘與城防。在這關鍵時刻統籌三軍扼守雲澹南部邊陲命脈的關鍵人物的臨陣消失，對於朝廷拿下林城的戰略部署來說並無害處，不過坐在軍部沙盤前的大人物們還是較為好奇這個在傳聞中浪蕩的二公子的下落。

這個使命自然也就落到了目前在林城職級最高的探子，景慕仙肩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