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以問道心 第1章

作者:陳以之 分類:玄幻 更新時間:2023-01-23 02:17:55 來源:番茄

四月四,萬物至此皆潔齊而清明,層巒聳翠的山林間,鞭炮聲此起彼伏,青煙滾滾。

今年的清明時分,仍在下著綿綿細雨,讓這本就壓抑的氣氛更加沉寂,一如喪事遇喜事,正是悲憤交加。

名為丘山的矮小山頭上,準確來說是半山腰,一座孤零零的矮小墳頭在此山間顯得格外突兀,卻是半點兒不顯眼。比起一葉扁舟海上漂更為孤寂的帆入深海無人問。

矮小墳頭前佇立著兩位約莫十五歲的少年,一位皙如白玉,五官精緻,一位黑如煤炭,麵像平庸,一眼看過去二人無疑是兩個世界的人,是那麼的格格不入,卻是切切實實的站在了一塊。玉皙少年手持一把柴刀,炭黑少年則是揹著一個半人高的竹箱。

玉皙少年突然問道:“那個叫神秀的禿驢最近跟你走挺近的?”

玉皙少年一口熟稔流利的大夏雅言,聽在炭黑少年耳中如同聽小鎮方言一般,完全可以聽得懂,炭黑少年點了點頭,說的則是小鎮的方言:“那個和尚最近跟我聊了些佛家的道理,我覺得很不錯。”

玉皙少年歎了口氣:“你是想讓你爹擱下頭不安生吧。”

炭黑少年剛想說話卻被玉皙少年阻止:“先掃墓。”

炭黑少年似是逆來順受,不再多說。

玉皙少年先是走上墳背,將墳頭那棵半丈高的樹斬了去,接著將墳背的雜草清空,許是泥濘易滑,又或是鞋不合腳,也可能是說人壞話遭報應,腳一滑,玉皙少年算是摔了個狗啃泥。

炭黑少年連忙上前將其扶起,遂哈哈大笑起來。

玉皙少年則是一屁股坐在竹箱上,怨聲道:“風叔,你這可就太不善嘍。呸。”

玉皙少年說著便從口中吐出一點帶泥的唾沫:“這不就是說了你兩句,不對,就一句壞話嘛,至於嘛你。”

玉皙少年似乎還想說些什麼,卻是被炭黑少年阻言:“行了,你說再多,我爹他也聽不懂啊。”

“那我用方言?”

“可積點口德吧。”

說完炭黑少年便從竹箱內取出香、蠟燭、鞭炮,以及一把小鐵鍬。

玉皙少年接過前三樣,鞭炮則是掛在脖子上,以免打濕點不著。玉皙少年用打火石點燃蠟燭後,再用蠟燭點香。 至於鞭炮,還得在添土之後。

約莫一刻鐘,炭黑少年來回背了兩筐土回來。將土添在墳頭上,從地上的三根香中拔出一根,點放鞭炮。

到最後,玉皙少年向墳頭拱手一禮,炭黑少年則是跪下磕了三個頭。

回去路上,九曲十八彎。

玉皙少年百無聊賴,便又提起了那和尚:“你跟我說說那禿驢跟你說了些啥?免得窮得響叮噹的家連響都不響了,彆看這些禿驢慈眉善目的,你去廟裡上根香都要收你百來文錢,這些禿驢就是見錢眼開,瞅瞅你,一身上下湊不出兩百文錢。連你這樣的都不放過,你也得長長腦子誒,……”

“是是是,那個和尚跟我說山重水複疑無路,柳暗花明又一村,說這個世道冇有你想得那麼不堪,不要對這個世界感到失望,就算這個世道再爛,爛成了一座化糞池,那也不是你吃屎的理由,你現在受的苦在將來會化為你的福,身入泥塘,心要自在。”

玉皙少年雙眼微眯,貪黑少年自知逃不過,繼續說道:“身無枷鎖,得大自在。”

“嘁,去他孃的,還說了什麼?”

“救人一命,勝造七級浮屠,救動物也一樣。”

”以後彆他孃的跟他有來往了,不然你孃的藥錢我不借給你了。”

炭黑少年一聽,顯然聽出了怒氣,加上後麵一句更是一驚,便連忙點頭答應。許是先前自個兒說那和尚講得有理的緣故,而玉皙少年又常與他說倉廩實而知禮節,衣食足則知榮辱。

玉皙少年似是不解氣,繼續說道:“你和你娘連飯都是上頓冇下頓的,老子就想不明白你是怎麼覺得他有理的,天天去吃野菜嗎?結舍利子?那是說得好聽,說得不好聽那就是營養跟不上,肚子裡生出個石頭,肚子裡放個石頭你舒服啊,能不能先把飯吃飽了再去聽他瞎講,圖一樂算了,你說你娘身子本來就差,是不是要你娘以後爬不起來再去抓野兔野豬,現在你擱這說什麼救動物一命勝造七級浮屠,那都是情分了,明個兒跟我進山抓豬給你娘補補,聽到冇……”

玉皙少年就像是個老爺子教訓自家晚輩似的罵了一路,而炭黑少年終歸冇有還一句嘴。

小鎮三麵環山,原本住在春泥巷的兩位黑、白少年一回來便到橫穿小鎮的福運河,將一身泥土洗了個遍,洗了個大概便朝著最東邊的巷子,桃李巷出發。

鎮內共四條巷子,每條巷子約莫四百戶人,自西向東分彆是春泥巷、林葉巷、徵羽巷和桃李巷。

林葉巷與徵羽巷, 總體來說徵羽巷的生活要好上一些,但要是比起安穩來說,自然是比不上林葉巷。

馬無夜草不肥,人無橫財不富,說的便是徵羽巷。

而春泥巷與桃李巷則是兩個極端。

由於天氣甚涼,如今隻是漸漸轉暖,所以炭黑少年的娘則是在玉皙少年的祖宅過了一個冬天。

兩位少年先是去林葉巷的藥鋪,藥鋪掌櫃是個看似古稀的老者,不過身子卻是健朗得很,唯一的愛好便是一天七兩酒。

兩人從泥地踩上磚地,炭黑少年提足極快,甚至有些慌亂,不知是心急於抓藥,還是怕臟了……磚地。

玉皙少年一手壓住炭黑少年背上那個泛黃的竹箱:“急什麼,爬也在李老頭關門前爬到了,你娘那兒有小鹿照看,她還能害你娘不成?”

玉皙少年似來想到了什麼,左手大姆指在食指上那枚約莫四分一公分寬的玉白戒指上搓了搓,又言道:“你去抓藥吧,跟李老頭說一聲,讓他晚點關門。”

說罷,玉皙少年遂轉身離去。

炭黑少年微微頷首,對於玉皙少年變化無常的行徑已然見怪不怪。起先還慢慢步行的炭黑少年回頭見玉皙少年到拐角處不見蹤影,便開始加速奔跑起來,卻不知玉皙少年在拐角處亦是回了頭,見著奔跑的他搖頭不已。

炭黑少年不一會兒便來到了李老頭的藥鋪。

“李爺爺,抓藥。”

炭黑少年輕喘著氣,從兜裡翻出十個銅錢。

李老頭半睜著眼,撫著自個兒那足有六公分的白鬚問道:“還是上個禮拜的情況嗎?”

“對,就是今早比以前咳得要厲害些。”

李老頭點了點頭,叫喚了一聲:“牛大,加重些藥量。”

隨即對炭黑少年道:“十一文。”

炭黑少年心中一涼,並未作何掙紮,因為自己知道,自己的口袋內就隻有十個銅錢。炭黑少年突然想起玉皙少年的壓箱一事,邊翻竹箱邊說道:“李爺爺,您等會兒哈。”

櫃檯很高,炭黑少年隻有踩著一塊十五公分的石塊才能勉強探出半個腦袋,所以對於李老頭是何反應、表情是一概不知的,隻好招呼一聲,免得讓人生厭。

竹箱內的東西並不多,柴刀、小鐵鍬、常年準備在竹箱的兩竹簡醃菜以及一雙草鞋。

炭黑少年為了快些找到自己以為的銅錢,幾乎將所有東西都盤了出來,這才探手進去摸出那枚孤零零的銅錢,用衣服使動擦了擦,將銅錢上那有點泥的孔方處多擦了幾遍,遂同自己的十個銅錢一同舉到了櫃檯上:“李爺爺,您請點一下。”

李老頭冇好氣道:“還要你說,對了,你明天進山不進?你娘那藥有一味藥不足了,明個兒牛大進山,他也不知道能不能找到。”

“好,明個兒卯時我在鋪子前等牛大哥。”

炭黑少年不聞動靜,便從櫃檯上取過藥包,隨即道:“陳以之讓我跟你說一聲晚點兒關門。”

明知不會有迴應的炭黑少年溜煙兒便向桃李巷跑去。

春泥巷的小巷子中,玉皙少年對著一群約莫同齡男女破口大罵:“清明節都不自在是吧,你再叨叨一句?急著去見你爹啊,一頭撞死去啊,老子神功還冇那麼強,能給你罵死,還有你個臭娘們,你是聾了吧,你娘屋裡頭絕對有野男人,那天晚上我可是聽到了陣陣瓷器開片聲,你是聽不到嗎?真是不守婦道,還有你這個……”

一頓口誅筆伐之後,玉皙少年竟是半點兒不喘,意猶未儘,眼見眾人腦羞成怒,正欲大打出手,玉皙少年跑得不比誰慢。

玉皙少年一路跑到了巷子內那座屬於自己的屋子,就在炭黑少年的隔壁。

眾人追到屋前便是紛紛撂下狠話,扭頭就走。

因為前年眾人可是吃了個大虧,因為踹門,往屋子,院子裡砸石頭,玉皙少年可是到他們父母那狠狼訛了一筆,一文兩文,十文的都有,出身春泥巷,蚊子肉也是肉,錢都賠出去了,自然也要給自己的氣撒出去,而隨他們這些罪魁禍首自然而然就成為了撒氣對象。這可比被玉皙少年打了個青紫各一塊要鬱悶得多。

玉皙少年從腰間取下一串鑰匙,事實上隻有兩把鑰匙,一把是自家的,還有一把是炭黑少年家的。

玉皙少年試過一把鑰匙後又換一把,顯然是拿錯了鑰匙,將鎖打開後,玉皙少年推門而入,陰沉的天氣使得屋內略顯陰暗,外加一陣陰風襲來,略有透風的屋頂,瓦片發出悲鳴聲,似是下一刻便會碎解墜落,給玉皙少年來個意外之喜。

像此類屋子,春泥巷那些寡婦人家多是如此,當然也不全是,畢竟上屋頂補瓦,自然算不上安全,老年婦人且不說,就是些中年婦人也不敢妄自自大,家中冇有男人,真不是所有的孩子都像炭黑少年一般,也不是所有孩子都能有玉皙少年此類人的幫助。

玉皙少年走到桌前,緩緩坐了下來,從桌子的抽屜內取出文房四寶,研磨、提筆,“神秀”二字被提在了一紙上,遂將紙折起,走到了灶膛處,從身旁抓起一把鬆樹針葉,打起一把火,將那折起的紙扔了上去,遂從身後的竹箱中抓起一把紙錢燒了去。

出門時,玉皙少年手中多了一把油紙傘,沿著福運河漫步起來。

“鬱孤台下清江水,中間多少行人淚。青山遮不住,畢竟東流去。江晚正愁餘,山深聞鷓鴣。”

玉皙少年停下後望向福運河的另一邊,視線又向左移了移,是一座廊橋,過廊橋後,那兒立著一座獨一份的閣樓,河左一千二百餘戶,河右獨樓一座。

那座樓,小鎮的禁地,一甲子內,小鎮內會選出一人去那閣樓,至於去做什麼,回來之人無一人能講述。

玉皙少年走走停停,日落春泥巷時,玉皙少年才歎了口氣,向藥鋪走去。

走過一趟藥鋪後,玉皙少年便回了祖宅。

回到祖宅後,玉皙少年換上了一身白袍,氣質更上一番,而炭黑少年則是換了一身暖和棉衣。

玉皙少年叫家中唯一的女仆去燒點了喝的水,這位與玉皙少年同齡的女仆自是聽命行事。當這位姿色不輸桃李巷任何一位千金的女仆端著水壺回來時,自家少爺已然小睡過去。

“咳咳。”

聽到從偏房內傳來陣陣咳嗽聲,女仆便將那熱水向偏房端去。

偏房內,炭黑少年見名為小鹿的女仆端水壺而來,連忙道了聲謝:“謝謝。”

小鹿眼神示意不客氣,遂將水壺遞給炭黑少年。

這時,炭黑少年的娘從床上艱難起身,用手硬撐著床,炭黑少年見此便是脫下了自個兒的棉衣,套在了她的背上,自己則坐在床旁讓孃親儘量靠在他身上,炭黑少年的孃親見著兒子常有的習慣,鼻子仍是一酸,眼中除了慈愛,更多的則是無奈。

披上兒子暖和的棉衣,說話的力量似是強上了些許:“小鹿姑娘,你能讓你家少爺來一下嗎?我有些話想跟他說。”

小鹿剛想拒絕,似生想起了什麼,突然間一陣觳觫,半張著的朱唇又是合了起來,遂點了點頭。

婦女自是有眼力見的,便打算說等等也行。

“嬸兒,找我有事嗎?”玉皙少年的聲音突然傳來。

小鹿從先是讓開道來,從桌上取了兩個倒叩的茶杯,先後遞給了自家少爺和婦女。婦女雙手捂著茶杯,先是向小鹿道謝,而後讓自己兒子先出去,玉皙少年自然而然地坐到了炭黑少年先前的位置,小鹿自覺同炭黑少年離去。

婦人聲音很低,顯然是在壓著聲音說話,怕被炭黑少年聽見:“以之,咳咳,嬸兒知道自個兒的身體情況,能活一天是一天的,度兒他,你也知道,心思不深,要不是你跟他多說了些世事險惡,怕是今兒的藥錢還得借你的,度兒他爹走得早,咱娘倆能遇到你那是八輩子修來的福氣,今年的冬天,我是怕自個兒熬不過去,現在能與你多說些,度兒他還是多拜托你了。”

“那你們可欠我不少啊。”

玉皙少年玩笑道:“嬸兒還是再熬個幾年吧,免得他小子一下子還不清,再說了這小鎮一甲子,估摸著什麼山上仙人來小鎮要尋寶,到時候那仙人手中的仙藥我給你留意一下,指不定嬸兒家的那幅畫也是個寶嘞。”

婦人強顏歡笑:“好,借你吉言,今個兒便不說些喪氣話,還冇吃晚飯吧。”

“誒,是勒,我去叫風度給你端飯過來。”

玉皙少年叫喚了一聲:“風度端飯過來,牛肉多夾些。”

“好。”

炭黑少年應了一聲,小鹿從廚櫃裡頭端出一碟盤,分彆裝了些菜,應玉皙少年要求多夾了些牛肉,都端到了偏房。

玉皙少年隨即帶小鹿出了偏房,來到了大廳,留下炭黑少年與婦人。

玉皙少年到了大廳,坐在了一張搖椅上,晃啊晃的。

小鹿則站在一旁,見玉皙少年搓了搓手,便連忙到廚房提了火盆和煤炭過來,將其點燃後又端了一張矮凳過來。

玉皙少年挪座到矮凳上,將手微微張開烤火:“乾嘛,要本公子仰著頭跟你說話啊?”

小鹿也不說話,從茶幾旁端來一張矮凳坐在玉皙少年的右邊。

“你說那岑彆,是不是老人所說的山上仙人?”

人在山旁便是仙,人在穀邊便是俗。

山上仙人的說法大底來此。

小鹿則是坦誠回答:“不知道。”

“害,一群吃秤砣的,你說你家少爺容易嗎?全身家當還能活幾年啊,真要在這個小地方過一輩子?”

“少爺,過半個月那些所謂的山上仙人不是要來小鎮嗎?到時可以拜人為師一起出去啊,前人不就是這麼做的嗎?”

玉皙少年腦袋一歪,眯著眼兒問道:“養了你十幾年,你是真蠢假蠢啊,就風度那個缺心眼,你也是個冇腦子的,是不是我走了你準備賣祖宅吃飯啊?”

小鹿頓時閉嘴,反正也習慣了。

偏房內,炭黑少年正坐在床頭抱扶著婦人,婦人一天吃不了多少飯,因為一天的藥量足以讓婦人吃到飽,所以每次藥前,隻是吃些許飯,再吃些菜墊墊胃。

“以之又罵你了?”

炭黑少年默默領首,遂將事情緣由說了一遍。

婦人歎了深氣:“以之冇錯,那和尚也冇錯,但你也要看看自身的實際情況,去選擇,但事實上由不得你選擇不是,以之為我們娘倆操勞太多了,娘也不怪你犯傻,隻是犯傻的時候偷偷的,彆讓以之知道,你與以之自然是有不同的見識,以之為你鋪路你不走,無可厚非,畢竟你也冇要求他做什麼,但回頭看時,彆讓彆人感到失落,彆讓自己感到後悔纔是。”

炭黑少年重重地點了點頭,隨即又是脫下了一件穿上不久的棉衣套在婦人背上:“娘,我去端藥來。”

“好。”

——————

桃李巷南邊,一座私塾內,還有著一位教書先生在點燈夜讀。

“咚咚咚。”

一陣敲門聲從門上傳來。

教書先生一邊起身,一邊說道:“請進。”

來人是佝僂老人,杵著柺杖:“江澤靈,大勢如此,你改變不了什麼,那位,咦,何必呢。”

被稱為江澤靈的教書先生隻是沉聲道:“能救一個是一個。”

“害,你大可在外救千萬人,又是何必呢?兩座天下必會再戰,有你坐鎮契闊恩洲,退蠻荒天下八萬裡又有何難?”

“曹先生,若我不是這洞天聖人,可是冇有如果。”

——————

翌日,炭黑少年為婦人熬好藥後拜托玉皙少年到了辰時幫他娘端一下藥。

玉皙少年當時還是睡眼惺鬆,迷迷糊糊地答應著。

炭黑少年自然信得過玉皙少年,到時隻要微微加熱便好。

炭黑少年背上那半人高的竹箱,裝有柴刀、小鐵鍬,自然還有竹筒飯和醃菜,早早到了林葉巷的藥鋪前等著他的牛大哥。

牛大是位身型壯大的中年漢子,也是早早起了床,與他同來的還有一人,身形矯健精壯。

“關大哥,今個兒你也去采藥嗎?”

精壯男子笑著點頭:“這不牛大怕找不著藥被李老頭罵嘛,老早就敲我的門,給李老頭都吵醒嘍,那是一頓罵喲。”

三人邊走邊聊,一直到了山上,三人才閉上嘴,認真走路。

泥濘的山路,對於身處茫茫大霧內的三人,可謂是刀山火海,舉步維艱,好在草鞋有一定的抓力,纔不至於東倒西滑。

夫夷以近,則遊者眾,險以遠,則至者少。而世之奇偉,瑰怪,非常之觀,常在於險遠。

觀景如此,采藥亦然,所以三人若想在天黑之前趕回來,就不得不早早出門, 否則根本冇有多少時間采藥。

直到辰時,玉皙少年才從睡夢中醒來,婦人已然在小鹿的幫助下喝了些稀飯,以及加熱後的湯藥。

桃李巷的祖宅中,玉皙少年起來喝了些稀飯,難得帶上女仆小鹿一同出門。

“風度卯時就揹著竹箱出去了。”

玉皙少年點了點頭道:“你自己去轉轉吧,我去散會兒步。”

在這生活十多年,哪兒有老鼠洞都摸明白了,桃李巷相較於其餘三條巷子,人戶是最少的,兩百戶出頭的樣子。

小鹿便向另一個方向漫步而去,走走停停。

桃李巷的人家大多在外牆附上爬山虎,點綴著些許小花。

桃李巷自然不乏桃李,巷子兩旁的桃李聳出外牆,枝丫攏聚,形成一幅“不至亭午夜分,不見曦月”之景。

小鹿從桃李巷走到了徵羽巷,徵羽巷巷如其名,一半人戶皆精通樂器,較為出眾的樂器有古琴、箜篌、古箏、二胡、鎖呐。

巷子中隻有兩家餐鋪,生意算不上火熱,大多是春泥巷的農夫,這些人自是少夫缺婦之人,剛從農田裡直起腰來大多是日半中天,家裡頭有三歲四歲孩子的,自己抗得住餓,孩子餓得哇哇直哭又像哪家子話。

如今清明時節,徵羽巷的兩家餐鋪彆提有多冷清,不過走在巷子的磚地上,也是一種享受,可以聽到從家家戶戶內傳出的樂器佳音。

門可羅雀的巷子儘頭,佇立著一位和尚,正撚動著手中的佛珠。

小鹿還在想頂著個光頭不冷嗎,那和尚卻是消失在小鹿的視線之中,小鹿自然不是來此閒逛的,但也不著急,慢慢悠悠地向前走去。

名為橫渡的大山中,玉皙少年正在與一隻肥壯的野豬對峙,野豬的背脊上有著數道鮮血淋漓的劃痕,而玉皙少年的那把玄黑鐵扇,頂部的九道鋒刃上,正滴著點點鮮血。

玄黑的鐵扇在玉皙少年的手中一合,打在左手上一響,野豬可謂是驚弓之鳥,撒腿就跑,在林木間橫衝直撞。

“關山月,攔住這畜牲,今天晚上加餐。”玉皙少年大聲喚道,在野豬身後窮追不捨。

關山月,也就是炭黑少年口中的關大哥大聲笑道:“今個兒能不能多給條豬腿?”

“不能多了,做人不能貪得無厭不是。”

關山月搖頭一笑,一個健步來到足有半丈高的野豬麵前,雙膝微弓,抬臂手握野豬的兩根獠牙,雙腳不一會兒便是陷到了地下,硬是鑿出了兩條深溝。

“臭小子,來補刀啊。”

“去他孃的,老子有點追不上啊,你加把勁啊。”

關山月仍在被這頭肥壯的野豬頂得起飛,隻是現在已經將腳從地下拔了出來,正在考慮如何落腳。

“你冇長腦子啊,打那畜牲的眼睛啊。”

遠在十丈開外的玉皙少年突然見著奔向野豬的牛大,見其空手實在是頭惱不已,懣懣喊道:“牛大,拿刀啊。”

牛大從背後竹箱取出一把柴刀,猛然向野豬擲去………

“牛大,他孃的你眼瞎啊。”關山月 鬆開一手,腰部發力,騎在了野豬背上,單手抓緊一大撮毛,兩腿緊夾,一手將嘴上叼著的柴刀取下,破口大罵。

牛大訕訕一笑,也不還嘴。

此時關山月一刀砍在野豬額頭,在此方麵,柴刀甚至不如菜刀,完全無法刺入野豬的身體。

玉皙少年打開鐵扇,用力將其飛了出去,正好紮入了野豬腹部。

牛大接過關山月棄下的柴刀,不再多管。

關山月取下紮進野豬腹部的鐵扇,合起便是刺入了野豬頸部。

不過顯然冇有一擊斃命,野豬吃痛,暴跳如雷,使得關山月在野豬背上上下竄動。

玉皙少年趁機趕到了野豬附近,撿起兩塊石子便向野豬的瞳孔砸去,但想在野豬幾近發瘋的情況下精準砸到它的眼睛,顯然不是那麼容易的,在玉皙少年砸了足有十七次後,總算是給野豬的一隻眼睛砸得睜不開了。

隨之而來的則是更加瘋狂地亂竄,可任憑這隻野豬是如何的瘋狂,玉皙少年和關山月可冇有半點放過它的意思。

關山月使出九牛二虎之力,將那刺入野豬頸部的鐵扇抽了出來,這要是等會兒不小心給鐵扇打壞了,指不定自個兒的豬蹄子都冇有了,就更彆想多要個豬腿了。

抽出鐵扇後,也不管一扇子的鮮血淋漓,一股腦的就像玉皙少年扔了過來,玉皙少年也不矯情,接過帶有粘稠鮮血的鐵扇。

關山月以雙手撐起自身,遂猛然跪了下去,跪得野豬瞬間失了精氣神,隻聽一陣哢哢作響的關節碰撞聲和一道清脆的斷骨聲響起,這野豬已然匍匐於地,似是認命一般一動不動。

大戰告捷,炭黑少年和牛大聞訊而來。

炭黑少年突然頓足,看著癱在地上的野豬,雙手情不自禁地顫抖起來,過了許久才道:“它有身孕的。”

玉皙少年倒也不是不明白炭黑少年的意思,隻是感觸不深,遂問道:“反正它現在活不下去了,不如剖開它肚子看看那些小豬崽還能不能活?能活就給你了,帶到春泥巷去養,可彆糟踐我的祖宅,養大了再殺,怎麼樣?”

炭黑少年愣愣出神,看著那頭雙眼漸漸閉合的野豬,緩緩點頭。

玉皙少年心中直罵娘,他孃的個死和尚,殺個野豬還搞得這麼麻煩,你清高你偉大,你天天來給他送飯啊,討飯討得你光榮似的。

玉皙少年見炭黑少年點頭,便開口道:“關山月,給他翻個身。”

玉皙少年又回頭看向炭黑少年,故意做了個鬼臉:“要不你先跟牛大去采藥?忒血腥了,我怕你受不了,晚上做噩夢。”

炭黑少年剛想點頭,又搖了搖頭:“怕你給豬崽殺了,我勉強忍一忍吧。”

“知我者,春泥巷小度子是也。”

關山月提醒道:“等會兒,你先彆動它,等我回來了一起,我先去找幾根藤蔓過來給它固定一下,不然不好弄嘞。”

日半中天,雲層被一陣陣微風吹散,樹葉跌宕起伏,這老天爺也算是給予了一些溫暖。

待到關山月回來時,已經過了小半個時辰,加上關山月先前幫他采的牛大已經有了小半筐的藥材,反觀炭黑少年,隻能是壓壓竹箱的底,實在是怕玉皙少年上去給這野豬的肚子來上一腳。

“陳以之,來搭把手誒,光看著,不加豬腿還讓不讓人活了,剛剛關大爺可是主力。”

“切,冇本少爺你今年能見到野豬?還想吃豬肉?吃屁去吧。”

話雖如此,玉皙少年還是上手幫忙了,將四隻豬蹄用藤蔓綁了起來,再砍了四根樹,就這麼簡單的給這野豬固定了,肚子朝天。

玉皙少年剛想用鐵扇開刀,手卻被炭黑少年拉住:“要不讓關大哥來,免得濺的你一身血。”

玉皙少年皮笑肉不笑:“真是謝謝你的關心啊。”

至此,玉皙少年隻好遞出鐵扇,關山月也懶得廢話,接過鐵扇後就開始了血腥的一麵。

最終的結果是三隻小豬崽,走了倆,玉皙少年自認已經是十分不錯的結果了,炭黑少年本來還有些病懨懨的,但被玉皙少年一句話被說好了:“人心不足蛇吞象。”

隻是如今拿什麼去養這小豬崽呢,又冇奶水,當然,這已經不關玉皙少年的事了,死了也好,無非是多吃一隻小鹵豬,玉皙少年樂見其成。

直到將近黃昏,四人纔開始返回,關山月在玉皙少年以及小度子眼中,那就是天生神力,一個人拖著一千多公斤的野豬喘也不喘。

小豬崽則是被炭黑少年抱在了手上。

到了夜裡,小鹿已經回到了祖宅,燒好了開水,先是幫著婦人擦了擦背後便是端了些加熱後的飯菜。

春泥巷的福運河在小鎮來說是下遊,所以大多肮臟的活計都會在春泥巷還要下去半公裡處理,桃李巷的人們也不例外。

坐在碼頭的三人正吃著筒飯和醃菜,吃了個五分飽也就差不多了,趕緊給這野豬處理掉。

玉皙少年本著見者有份,給了牛大一隻前豬腿便讓牛大帶著炭黑少年的藥材回了李老頭的鋪子,回去交差。

關山月再次將開膛破肚,將裡頭的內臟一一取出,至於豬血,這時候就顧不了那麼多了,主要是冇東西裝。

“豬腰子……”

關山月還冇說完便給玉皙少年打消了念頭:“這兩個豬腰子就給你了,瞅瞅你,春泥巷乾架都乾不過怎麼行?”

三人分贓到了醜時,關山月是半點便宜冇賺到,還是和往常一樣,一隻後豬腿,一百公斤豬肉,那條豬尾巴關山月軟磨硬泡也是冇拿到,被玉皙少年以一個理由搪塞過去:“我家那死丫頭晚上磨牙,不能給你。”

最後肉太重,關山月幫他們倆提到了桃李巷的祖宅裡頭,小賺了五十公斤豬肉。

“虧大發了,早知就先給他五十公斤了,可惜可惜。”

既然自己少爺回來了,小鹿免不了要起來去燒個水,給少爺泡個澡。

睡眼惺忪的小鹿,起床第一件事便是用冷水洗了洗臉,讓自己清醒清醒,然後就是去給少爺的衣服準備到浴室,再去燒個水。至於炭黑少年,從來不需要她做什麼。

這也是她對這母子倆不是十分反感的緣故。

玉皙少年坐在祖宅的院子裡,點著燭火,天又有些鬨脾氣了,看樣子這個春,不會太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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