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幕降臨,淒淒秋風像是一個醉漢,放開喉嚨咆哮。
樹葉在怒吼中顫栗,搖曳著身體,從半空飄落。
一幢幢高樓大廈亮了起來,萬家燈火絲毫不受惡劣天氣的影響。
餐桌上。
一個巨大四邊形盤子,把三人隔開,裡麵還放著蝦殼。
何萍與何花麵對麵坐著,倆人麵前,分彆有一個臉盆大小的打包盒,裡麵裝著滿滿一盆小龍蝦。
中間還有兩個涼菜,拍黃瓜和涼拌苦瓜。
兩人徒手伸進各自的打包盒裡,邊剝邊吃邊聊,時不時放聲大笑。
手邊的杯子上,有模糊的紅油印子。
而薑寅麵前,隻有一碗西紅柿雞蛋麪,他表情平靜,內心波濤洶湧。
有意無意用餘光,瞥一眼相談甚歡的兩人。
他像個透明人,不管怎麼清嗓子,都未能引起任何人的注意。
都不知道客氣一下嗎?勞資連口菜都吃不上!
“薑寅。”何花放下滿是紅油手印的杯子,歪頭看向薑寅。
何萍的視線,跟著落到他身上。
終於想起我來了?
“嗯?”薑寅心頭一喜,嘴角不露聲色地翹了起來。
“前兩天,我遇到喬青青了。”
“誰?”薑寅放下筷子,眼珠轉了兩圈,腦海中回憶‘喬青青’是誰。
何花嘖了一聲,身子往椅背上靠了靠。
“你大二的時候,藝術係那個緋聞女友。”
薑寅臉色一沉,不著痕跡地瞄了一眼何萍的表情。
何花注視著他,像是在確認什麼似的,點了幾次頭。
“她帶了一個四五歲的小男孩,我看著跟你長得有點像。”
薑寅一噎,目光像把刀子,落在何花身上。
何花低頭剝起了小龍蝦,對於飛過來的眼刀,毫無察覺。
“她當年是不是帶球跑了?”
何萍咯咯笑了兩聲,擦了擦嘴,身體一側轉向薑寅,無比認真地說:“咱倆協議裡,可冇有要幫你照顧孩子這一條。”
她抿起嘴,頓了頓,又說:“照顧也行,得加錢。”
“那時候我在M國,鞭長莫及。”薑寅從牙縫了擠出這句話,垂眸看了眼剛吃幾口的麵,起身朝臥室走。
身後傳來一陣譏笑聲,外加“渣男”二字。
邊走邊深呼吸,壓製住想去抽何花,幾個大比兜的衝動。
——
薑寅的臥室特彆大,是一個套間。
臥室、書房、衣帽間、衛生間一應俱全。
客廳裡歡笑怒罵聲依舊,時不時傳入耳中,煩躁不已。
他冇有辦法安靜下來去處理公司的事情,已經對著電腦發呆了半小時。
“明天就搬回去,這裡隔音太差了。”他靠在椅背上,雙手捂臉,發出低吼。
現在的心情很奇怪,他嫌兩人聒噪,卻又伸長耳朵,想聽聽二人在說什麼。
最重要的是,想聽聽何花怎麼造他的謠。
他在大學的時候,根本就冇談女朋友。
那些所謂的女朋友,都是給林策那個傻逼,做擋箭牌的。
這對狗男女,害我不淺!
晚上8點,煩躁的薑寅,接到了林策的電話。
林策:“你在哪呢?我跟老宋在朵萬蹲了一個多小時,都冇見到你來。”
薑寅:“有事。”
說完,直接把電話掛斷。
他沉著臉,握拳抵住額頭,指尖在手機螢幕上畫圈。
孤寂感,突然湧上心頭。
受傷的世界,不能隻有我一個人!
思及此處,臉上勾起一抹壞笑,拿著手機出了臥室。
以喝水為由,偷偷拍了一張何花的照片。
照片裡,何花一頭乾練的短髮,大眼睛笑得眯成一條縫,兩隻沾滿紅油的手,不知在比劃著什麼。
拍照時,他緊張不已,心砰砰亂跳,結果根本冇人注意他。
帶著些許失望,悄默聲回了房。
慵懶地靠在椅背上,勾著嘴角,在‘何花真該死!’的群裡開始編輯訊息。
【薑寅:女人真是麻煩,臨出門了又要吃小龍蝦[煩]】
【宋天琪:汪汪汪......】
【林策:你聽他吹呢,肯定是他自導自演,我認識一個很好精神科醫生@薑寅】
【薑寅:打賭?@林策】
【林策:父子局!】
【宋天琪:吃瓜ing】
把何花的照片發出去後,群裡瞬間安靜下來。
薑寅看著手機,剛纔所有的悲傷,都冇能壓住他上揚的嘴角。
群裡依舊有訊息彈出。
【宋天琪:汪......呃!兄弟們,當我是條死狗】
【林策:何花纔不會,喜歡你這種悶油瓶[微笑]】
【林策:打死也不信......】
薑寅把手機調成靜音,起身從書房走了出去。
現在忽然覺得,那些所謂的黑曆史,也冇有那麼不堪入耳。
——
餐桌上。
何花胃不好,不能吃太多辛辣的東西。
現下已經偃旗息鼓,手上的紅油已經洗淨,刷著手機,有一搭冇一搭的和何萍閒聊。
反觀天天這個不吃,那個不吃的何萍,嘴邊滿是紅油。
自己盆裡的小龍蝦吃完了,又開始吃何花剩下的。
龍蝦殼堆成小山,她像不知道飽一樣,埋頭苦吃。
何花拿起手機,找各種角度,給何萍拍照。
何萍知道她要乾什麼,連忙捂住臉,嬌嗔:“你朋友圈不發你自己,天天發我乾嘛,煩死了。”
何花視線全在手機上,哼笑:“我樂意。”
薑寅不合時宜地走出來,在導台倒了杯酒。
又走到餐桌前,坐到剛纔的位置上。
他嘴角一直翹著,像是有什麼開心事。
“你出來乾嘛?”
薑寅往椅背上倚靠,雙手交織,拖住後腦勺,淡然道:“你們太吵了,既然躲不過,那就加入。”
何萍咯咯一笑,所有的注意力全部在小龍蝦上。
何花比比劃劃,開始說薑寅在大學時的種種事蹟。
薑寅不動聲色,時而反駁兩句,時而偷瞄何萍。
何萍像是瓜田裡的猹,不是跟著笑,就是幫腔擠兌他。
“啊?”何萍抬起滿是紅油的食指,指著薑寅,“他還玩過樂隊呢,看不出來啊。”
“你是不知道,那時候他可是我們T大的風雲人物,不管走到哪裡,身後姑娘跟著一片,他出國的時候,不知多少姑娘哭暈在廁所。”
有人提起過往,過去的記憶翻湧而至。
何花滔滔不絕之際,手機突然響了。
看著來電顯示的名字,何花一怔,舉著手機對薑寅說:“宋天琪給我打電話乾嘛?”
“嗯?”薑寅倏地挺直腰背,酒杯上的凸起,硌得他手指發白。
他心虛地望向何萍,緊張的吞了口唾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