桌子應聲飛了出去,原本桌上掉了漆的瓷缸,砸在牆上發出了一聲“嗡”的悶響,解戈死死地抵住手中的黑色鋼矛。
在他的對麵站著的,是他的父親。
矛尖貫入父親的左眼,解戈不敢鬆力,咬著牙努力的剋製著手的顫抖。
“兒子…我的好兒子。你想殺了你親愛的爸爸嗎?”
父親的眼中血流如注,黑紅的血液順著長矛的矛身,流入解戈握緊的手心。
本是一片寂靜的城中村,竟然颳起了呼嘯的狂風,屋外風聲大作,深秋的雨夜顯得更是淒冷。
不知是緊張的汗水,還是剛纔放學時解戈冒雨回家淋到的雨水,冷涔涔的水滴在解戈的鼻尖,他不禁打了個寒顫。
“兒子,看你都淋濕了……抱抱爸爸吧。”
父親伸出一隻手抓住矛身,另一條胳膊緩緩打開,似乎是想要擁抱解戈。
解戈牙齒隱隱作痛,他看著眼前的一切不敢輕舉妄動,他強裝鎮定的凝視著這個幾乎被貫穿腦袋,卻仍自說自話的父親。
見解戈不語,父親順著長矛一點一點的往前挪步。
噗的一聲,矛尖從父親的腦袋後冒出。
解戈感到頭皮發麻,他平日裡經常問一些關於父親以前的事,父親總是打馬虎眼,有時纏不過了,也會講一些粉飾以後的故事。
他知道父親有著不可言說的秘密,從小體諒父親的他,也就冇再追問,因為那或許是一段痛苦的回憶。
“嘩嚓—”
客廳的窗戶被風惡狠狠的吹上了,窗戶上的玻璃釘的並不牢穩,一下全被晃到了地上。
“父親”一愣,停下了繼續靠近的腳步。
“或許,我該稱呼你為神靈吧!”
解戈咬著牙,拚儘全力往前甩出了手中的長矛,父親被長矛的慣性釘到了牆上。
解戈抓起地上的舊風衣夾到右腋下,便往視窗跑去,窗戶上還有些碎玻璃,他也無暇顧及,手往窗沿上一攀,一個縱身便跳了出去。
手被玻璃劃了個大口子,由於剛剛使用神術,憑空召喚出長矛的緣故,解戈的右手已經脫力,他低下頭看著血肉模糊的左手,用牙齒叼出了肉中的碎玻璃,啐到了地上。
“父親”踩著碎玻璃走到了視窗前,低頭看了看手中的長矛,一抹戲謔的笑容浮上嘴角。
“這就是鋼神騎解綬屏的兒子嗎?”
他將矛隨意的一拋,漆黑的長矛跌到地上,化為齏粉。
他看著雨中逐漸跑遠的解戈,一字一頓的說:“兒子,原來是想和爸爸玩捉迷藏啊。”
他緩緩蹲了下來,拾起一塊玻璃,不急不慢的把玩道:“嘖,第一次來做客,就把人家家弄的那麼亂……收拾一下吧。”
解戈家的大火叫醒了城中村的眾人,人們撐著傘將那燃燒的房子,圍的水泄不通。
消防警報由遠及近,聲音越來越大,人群開了個缺口,讓消防車緩緩駛入。
眾人七嘴八舌的討論著,這場離奇的大火,到底是從何而起,誰都冇注意到一個撐著傘的男人緩緩的從人群中抽身走遠。
“爸爸……你一定要冇事啊。”解戈狂奔在雨中,濕滑的路麵讓他栽了好幾個跟頭,但他不敢有半點耽擱。
父親工作的地方在鋼鐵廠,位於縣城北外環的位置,平常父親上下班都是騎電動車。
是的,父親以前確實是橫刀組織的鋼神騎,不知是什麼原因,不到三十歲便辭去神騎一職了。
或許是,出了汗又淋了雨的原因,解戈此刻覺得腦袋很重,太陽穴緊壓壓的痛。
在雨中跑了約有兩刻鐘,解戈終於來到了父親的鋼鐵廠。
“快點,得再快點……” ,解戈在心裡焦急的默唸道。
“解戈?那麼大的雨……”
解戈視力不好,這是從出生時就有的病根,再加上雨夜,他更是看不清眼前的東西。
一頭撞進了眼前還冇說完話的人的懷裡。
倆人倒在了地上,那人手中的雨傘,此刻正被二人坐在屁股底下,斷成兩半。
“解戈,你這是怎麼了?著急忙慌的……我這可是拿的趙大媽的傘。她那麼摳門,要是知道被我偷拿了,她會殺了我的啊!”那人炸毛的跳了起來。
解戈定了定神,將額前的濕法捋到頭上 ,這纔看出眼前的人是丘然。
等等……這人真的是丘然嗎……
他一把推開眼前的丘然,使得倆人之間隔了一段距離。
“對了,你明天生日想要什麼禮物啊?”解戈臉上流露出不自然的微笑,試探的問到。
“你不會淋了雨,發燒把腦子燒壞了吧。”丘然伸出手想摸解戈的額頭,解戈往後退了一步。
見解戈對自己提防的後退,丘然無可奈何的說道:“你有病啊!解戈!”
“你在發哪門子瘋啊,我的生日早過。你要實在想送,明年七月二十六號,給我在縣裡買一套精裝修當十六歲生日禮物!”
解戈如釋重負的歎了一口氣,腿一軟的跪在了丘然麵前。
丘然看見瞭解戈腋下的風衣,認出了那是解戈父親平日裡常穿的衣服。
“是來給解叔叔送衣服的嗎?”
丘然伸手將地上滿是泥水的解戈扶起,並將解戈腋下的風衣取過來搭在自己肩上。
“雨那麼大也不知道帶把傘。”丘然看著解戈的眼睛,他那淡色的瞳仁止不住的顫抖,他輕聲問道:“解戈……這到底是怎麼了?”
“神靈……來了……”,鼻塞的解戈發出空空的聲音。
一道悶雷在天空炸開。
“神靈……什麼神靈啊……”,電光映照在丘然秀氣的臉龐上,他震驚的說道。
神靈……怎麼會來這裡呢……
丘然和解戈二人的父親,曾分彆是為橫刀效力的木神騎和鋼神騎。
丘然的父親比解戈的父親年長幾歲,二十年前來到石槐縣,後來與丘然的母親結婚,幾年後生下了丘然,而母親卻因為難產而死。
丘然在八歲時,見到了七歲的解戈。
他記得那天,他因為用父親教給的神術,欺負小朋友。父親從來不讓他在普通人麵前使用神術,因此被父親吊在樹上狠狠地胖揍。
解戈奪過了丘然父親手中的晾衣撐,笑著說:“伯父,我能感受到他知錯了!”
一條大鼻涕垂在臉上的丘然,停下了鬼哭狼嚎,瞪大雙眼吊在那裡。
從那以後,解戈就成為了他心中最勇敢的人。
倆個小孩都冇有母親,倆大男人隻能搭夥過日子,今天你家吃一頓,明天我家湊一鍋。
就這樣過了小十年,把倆小男孩都養到了十四五歲的年紀。
丘然從來冇見過如此驚慌的解戈。對於神靈這種東西,丘然無數次的從父親口中聽到過。
神靈曾是這個世界上最崇高的造物,人類在神靈之主肅琊王的帶領下,獲得火種,開墾荒野,繁衍生息。
後來設立“神騎衛”組織,並於內部建立“十神騎”的體係,用於守護神靈,驅邪縛魅。
直到後來一位名為“空曾慈鴻”的刀客加入神騎衛組織,卻從不曾見他使用神靈傳授的,“真言”、“妙法”、“諦視”三大神術。
許多人都暗地嘲笑他為,不敬神的自命不凡的登徒子。
直到某日他僅憑自己創造的刀法,便成為神騎之一的那天,人們才真正意識到了他的力量。
在授騎典禮上,他告訴了人們真相,一個關於人族被神靈圈養、吞噬靈魂的真相。他選擇了“人神騎”作為自己的名號,願為第十一神騎。
起誓此生不為神而戰,隻願一生橫刀護人。
……
質疑和猜測自誕生那日開始,信仰便變得越來越容易被瓦解。
可以說,自人類意識覺醒的那天起神靈的統治便落下了帷幕。
神騎衛的反攻很快便有了效果,大批狐假虎威的神靈被推下神壇,而活下來的神靈則隱去蹤跡,變為平靜湖麵下洶湧的暗流。
與暗流的戰鬥通常是最為凶險的,無數神騎死於與剩下的神靈的戰鬥之中。
他們有的藏於山野間,有的行走塵囂中,強大又狡猾。
而人神騎也死在了後麵的戰鬥之中。
為了紀念犧牲的人神騎,神騎衛高層決定將組織名更名為“橫刀”,而十神騎的製度卻未做改動,一直保留至今,用以警醒眾人。
至今仍有許多人與神靈戰鬥著。